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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稚子再醮明珰脆06（第3页）

从这两句对话，她判断澹台这次找她以及这次出事和救国社都应该没关系，而且救国社刺杀杜某失败后，恐怕近日已是惊弓之鸟，哪里会有精力再牵扯别事。

然而父亲说：“贼船上时容易下时难，想要脱离恐怕没那么容易，再等几日吧，此时担忧为时尚早。”

此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月儿心中不祥的第六感却令她十分不安。‘事关生死’那句日语像个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脑海中，折腾得她一夜噩梦，梦中，她眼睁睁看着澹台立在悬崖边，他身后是黑洞洞的天，风搅云动，要将人吞噬一般，澹台对她说着什么，说得很急很急，但那话语如雾一般被风吹散，她怎么听都听不见！突然，一只血淋淋的巨手从悬崖下缓缓探出，一把扯住澹台，将他拉了下去，月儿大惊，猛地醒了。

翌日一大早她急匆匆便再次去红宝石西点店，但店主和西崽说澹台昨夜今晨依旧没有消息，她给他们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嘱咐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她。

然而一个礼拜过去，澹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杳无音讯。她写给南京澹台家人的信也退了回来，原因是对方迁居，投递失败。

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几乎笃定澹台遇害了，思之再三，再次到巡捕房报了案，但她既无法拿出证据证明当事人遇害，又并非当事人亲属，巡捕房不予立案。

没办法，她只能去找四爷。这对她来讲，是很难迈出的一步，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与四爷再有恩怨纠葛，即使父亲官司缠身，她都没有去跟四爷打探过一言半句，但此时人命关天，又如此诡谲神秘，她无法坐视不管。

这一天她又跟学堂告假了，决定去找四爷。

出门前踌躇了很久，最终拿定主意要下楼时，楼下租客乔太太正在和姆妈讲话，月儿怕跟乔太太寒暄，想着等她们离开再下去。

姆妈和乔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月儿背靠在门框上想心思。

现在全上海都一样，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的不是华北的战事，就是钱。

乔太太的北方口音传上来：“听说马上要发行法币了，以后现大洋不让花了，可是大家都说法币靠不住，还是储备银元是正经。林太太，您是见过世面的人，您说说，究竟是外国人的银行靠得住，还是山西人的票号靠得住啊？”

姆妈叹气，说：“吾哪还敢称得起见过世面，不怕乔太太侬笑话，个家里有五六年勿有跟银行票号打过交道了，少些亏空就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有富余去存折子。”

乔太太也帮着叹气，“也是，世道不好，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说着忽然压低声，“叫我说，您还是尽早劝小姐回去为是，日子这样紧巴，再供一个读书人，也难为您能承受的住，戎长官时不时派人过来嘘寒问暖，八成还是有心复合，再拖的久了，做男人的哪有个长性的……”

月儿料到接下来没有好话，乔太太住进来几个月了，周边人已经都晓得她的底细了，曾经是位舞女，跟乔先生并非原配夫妻，只是临时姘着，这样的人，说话没把边儿的，连奶娘都让她窘到过好几次。

果然，乔太太说：“我们北方有那么句老话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越是有钱有权的男人越是腰子好，而且越是有钱有权，贴上去的女人也越多，许久不回去，没的是叫别的女人钻空子……”

月儿听不下去了，离开门口往窗户边去。

这日心情糟到不能更糟，她先去57号的，罗副官说四爷在警备司令部，四爷升了之后，主要办公地点已经迁到警备部，只是月儿不知道。

罗副官提出开车送她过去。她今日前来乃是有求于人，不好冷着个脸，便就没有拒绝。

然而到了警备部，却又被告知四爷在隔壁的八音园。于是罗副官给那边的临时办公处的秘书打电话知会了一声，得到指令后，才带着月儿又往八音园。

八音园全称八音竹园，是警备部的后花园兼贵宾接待处，差不多有圆明园那般大，虽与警备部只隔一堵墙，但那堵墙便是雷池，闲杂人等不可越过半步。过去八音竹园的正门开在这堵墙上，而四爷上任后封堵了这道门，远远地在八音竹园的西首重新造了门，导致如今由警备部去八音竹园，倒足有五六分钟的车程，为的就是将二者隔离，但凡有外宾入住，也就窥不到警备部的事务。

罗副官的车子载着月儿进入八音竹园，在一座乳白色洋房门口停车，一位身穿花旗袍的女郎正从洋房出来，红唇油汪汪亮晶晶的。罗副官打招呼唤了一声“上官小姐”，对方风姿绰约地点了点头，便软龙一般上车离去了。

月儿看了眼洋房，心想难怪罗副官来之前要通电话事先知会，这八音园根本就是工作生活两不误的场合。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该来找四爷，但心里惦记着‘人命关天’四个大字，只好迈出脚步。

罗副官带她走进洋房，把她送到四爷的临时办公处后，便退出了。

办公室很大，是一开两进的大套房，四爷从里边房间出来了，穿着一袭白衣，怎么可能是办公的行头。

“稀客呀，不会是来要你那只死鱼和破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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