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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斯摇头?否认:“我?那时就知晓内情不假,但并非是想?充作证物。此事乃是天家丑闻,我?若将其呈堂证供,陛下只会当众叱我?满嘴胡言。我?是当真怕你因?参与?谋杀挚友之子悔恨莫及,哪日?头?昏脑涨,将渊渊友随身携带,以作追悼,而后不慎掉落,引发什么变数,故而将其拿走监管。况且,此事哪里还需要证物?大人分明?知道,圣上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陈徽默眸光闪烁,并不作答。
焦侃云说?道:“那封送去绝杀道的信,借二殿下之手交托于您逐句作译,清清楚楚地写着要您杀谁。您那时就没有怀疑过,圣上杀太子,除了是想?借绝杀道起兵北阖外,还另有原因?吗?就算译写时没有怀疑过,后来皇后被废,如?今她性命垂危,您也没有怀疑过圣上的居心?
“倘若您真的没有怀疑过,为何如?此积极地上疏,劝谏圣上勿动?干戈,为何如?此积极地集结党羽,密谋扰乱祭天?您故作麻木,只想?把圣上的行?为解读为他想?大兴战火。可若仅仅是为此,您不觉得牵强?就非要杀太子,才能兴战?其实您心底也有一丝猜测吧,非要杀太子的原因?。您这?般解读,难道不正是因?为,您害怕,若不将出兵兴战这?一理由扎根到骨子里,您的心底就会有另一个理由冒出来吗?”
陈徽默的嘴唇轻颤抖着,眼眶已?晕染一层绵红。
“所以您不是不知,只是不想?承认,这?个证物一直没有被揭穿,是因?为圣上也不想?让这?件令他蒙羞之事人尽皆知。若只是知道您与?皇后之间感情不清白,圣上不会遮掩至此,他遮掩至此,是因?为自己?倾尽心血与?精力栽培近二十年的储君,并非他的血脉。若让人知道,自己?被枕边人蒙蔽近二十年,他便是千古第一昏聩蠢钝,必然贻笑万世。”
陈徽默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数月来梦寐间令他恶汗频发,惊惧不休的事,终于被眼前的少女剥落血痂,狠狠撕碾,怎么会没有猜测呢?从记忆落锁,交织缠绵的一切,清晰浮现,如?在眼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拼命地压制着这?一缕荒谬的猜测。
他依旧维持着岿然不动?的面貌,哑声问:“你如?何确定?”
“难道不是该问大人自己?,为何到现在,还不敢确定吗?”焦侃云径直戳穿他,“是因?为大人不敢相信,自己?害死?的是亲生骨肉?还是不敢去想?,皇后娘娘垂危之际,会如?何痛苦,会如?何恨您?”
“她从没告诉过我?。”陈徽默垂下眼帘,沉默半晌,重复道:“她从没告诉过我?……十八年都没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负罪,只想?自己?担守这?份沉重?”
虞斯看他的眼神泛起一丝同情,不知想?到什么,轻蹙了下眉,看向焦侃云的目光便流泻出温情,最终只是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焦侃云无法揣测皇后弯绕的心思。
她只道:“如?今这?份沉重以另一种方式,加倍地施还给了您,比起直接杀了您,圣上就是更想?看到您一辈子惴惴不安,看到您分明?心中已?生出猜测,却不敢言说?,不敢确信,只能憋在心底,让心肉的伤口溃烂生蛆,最后把自己?逼疯。”
“不仅如?此,圣上从中获得的最为尖锐的快感,是大人对他的屈从。因?为您再如?何痛恨,还是要对他俯首称臣,卑躬屈膝。践踏过他的尊严的男人垂暮老矣,仍旧盘屈在脚边,被自己?践踏,才是圣上乐见的。”虞斯锐利的招子刺在陈徽默的身上,“大人心中,也早就有猜测了。所以才会对本侯说?,将不顾一切阻扰圣上大兴战火,鱼肉百姓。你所说?的‘不顾一切’,恐怕没有你现在表面这?般冷静吧?
“你也想?报复,确切一点,你要反抗,你要报仇?”
陈徽默紧握拳,盯着虚空一点,缓缓摇头?,“忠勇侯高看我?了。我?的意思是,会撺掇朝臣在祭天时冒死?谏言,捣毁祭坛,再激进一些,炸掉问天石,群臣相逼,令圣上回心转意罢了。”
虞斯只灼灼盯着他,叮嘱道:“无论如?何,你不要做蠢事。祭祀时,百官缴械搜身,军卫林立严守,你根本没有机会,不要白白送死?。”
陈徽默自嘲道:“我?说?了,侯爷高看老朽了,我?残烛之身,纵然再痛再恨,哪里有那个气性?又哪有那个本事?”
虞斯将眉皱得更紧:“你最好是。”他看向焦侃云,两人视线衔接,彼此眸底都泛着不解的难以言说?。
焦侃云收眼,拿出袖中的信件,“大人,这?是历经诸多弯绕后,皇后娘娘托付我?交予您的信……”
陈徽默身躯一震,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接来,如?获珍宝般呵护在掌心,尚未拆看,上边亲切的“默郎”便使他身心俱痛,老泪纵横,“皇后……给我?的信?”他双膝发软,跪瘫在地上。
虞斯和焦侃云双双去搀扶,后者直言道:“但在您看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皇贵妃是否知晓您对皇后娘娘之情?”
陈徽默一愣,疑惑地皱起眉,“此事与?皇贵妃何干?”
“她没有找过您吗?”焦侃云同样疑惑,轻声说?道:“你们没有任何隐秘书信往来?”那皇贵妃为何一幅“你焦侃云是在替我?跑腿”的模样?
陈徽默拭掉眼泪,认真说?道:“皇后与?皇贵妃在后宫中素来分庭抗礼,我?既曾与?皇后交好,数年来又恪守忠臣之心,怎会与?皇贵妃攀上交集?”
焦侃云纳罕地噎住了,不安缭绕心头?,她看向虞斯,后者亦轻摇头?,他更是没有和柔嘉有过多余接触,不清楚她的为人,自然就无法判断更多。
难道是皇后的信中有嘱托?焦侃云等着陈徽默看完信件,他涕泗横流,眼底却是茫然一片,焦侃云忙追问道:“可有提到皇贵妃娘娘?”
陈徽默已?无心力再同面前两人多说?,干脆将信件交予她自己?看,“没有…”
焦侃云接过来细读一番,除了告知陈徽默有关太子之事的真相以外,还有一些寻常问候,字里行?间追忆相识始末,对那夜荒唐的揽责安抚,以及压抑二十年的真切思念,纸短情长,道说?不尽,字字泣血。
焦侃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信是皇后娘娘的真情流露,但送信的她却不是在送真情一般,像是……她想?起画彩说?,“你们可一定要天长地久啊!”天长地久,十八年,生离死?别,再看向陈徽默抱着信委顿哭泣的模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无常。
那谁是阎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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