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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原来是我和韩文都救济过的那个老妇人。也亏了她的女儿,才发现了蒋志的尸体。我后来还特意寻人去送她们些银子,只是没想到竟……
“大人,求求您……帮俺找找……俺家丫头吧。”那老妇人匍匐过来,泣不成声。一对空洞的眼窝深深地陷入她干瘪的脸。她的嘴唇裂开了细小的纹路。
我一把扶起她道:“您别急,慢慢说。她是怎么丢的?”
“不知道哪来的挨千刀,骗俺家丫头有轻松的活做。她体谅我的不容易,竟然傻乎乎地跟人去。她先是被人给卖进赌局做跑腿,我寻上门的时候,那宏运赌局的管事却说俺家丫头跟别人跑了,现在怎么也找不到她。”说着说着,她又哗哗地掉下了眼泪。
“我现在就带人去会会这鸿运赌局的管事。”我立即起身,正要迈出门,猛然想起来那鸿运赌局是吴家的产业。
哎,我真是糊涂了。他们未必肯卖我这个面子,单凭老妇人的一面之词,我也无法寻出一个正经罪名去查这鸿运赌局。
韩文既然救助过这对母女,自然此次也不会袖手旁观。韩璋是太子的人,一定舍不得韩文夹在中间为难。由韩璋出面再合适不过。
可是我和韩文都救济过这对母女,为何她们如今仍是落魄?她们去偷爹的贡品也罢了,怎么如今小女孩还把自己搭上?
我内心疑惑丛生,可一转身对上那老妇人蓄满泪水的眼眶,我也不好意思再问她些什么,便去找韩文和韩璋。
鸿运赌局里,室内光线晦暗,掷骰子声混合着咒骂声、呓语声起起落落。我和韩文在里面边等待着和管事交涉的韩璋,边观察着旁边。赌徒们熙熙攘攘围作几桌,其中一人押对了赌注,喜形于色,身躯猛颤,一直拍手叫好。突然他头颅一歪,竟一下子昏厥了过去。赌局的打手过去,边拖起他,边嘴上叹道:“瞧,这没福气的,原先在这儿搭进去不知道多少银子。现在才中了几文钱,便乐得晕过去了。”
忽然,一名打手卷起门帘,韩璋探出身子,扫了韩文一眼,而后转身对我道:“曾少卿,我怎么听说是那老妇人是个滥赌徒,欠了许多钱。然后她自己把女儿卖到那儿抵钱。原本是约定好赎回的日期。只是老妇人一直凑不够钱,那女孩子便归了赌局的老板。那老妇人现在又眼巴巴地过来要人,真是可笑。她早做些什么去了!”
我冷声道:“我可不相信那位鸿运赌局的老板的话,万一他骗你呢。你把那女孩子叫出来,我亲自问问她,探探真假。”
“曾少卿,他说的都是真的。”韩文鲜少发言,此时轻轻翕动双唇。
我负气背手道:“那我不管,你们必须让我见见那女孩,即便她是被她娘亲卖掉的。毕竟她小小年纪,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局如何平安过活。不如我替她赎身,让她和我家萃萃做伴。”
门帘又被掀起,露出一抹杏黄色的衣袖。出来的那人个儿高瘦,面容精明,薄唇上卧着两撇浓密的胡须。他阴着脸色道:“曾少卿,我这儿的人是你想见的,便能见的吗?您如此大张旗鼓,我看不像是来要人的。倒像是来我这儿挑起事端,或者说是来寻吴丞相和吴尚书的不是。”
“大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劝着点曾少卿,竟和他一起犯起糊涂。”不知韩璋何意,他竟也帮着那人说话,训斥起韩文。
“吴丞相和吴尚书治家严明,哪里轮得到我寻不是,”我冷笑道:“我只是可惜吴丞相是朝中难得的贤臣,人人敬仰的丞相,可他如此的好心却纵容了你们这一群狗仗人势的刁徒。现在你们对大理寺的少卿就如此不敬。倘若我不去计较,便是助长了你们这帮刁徒骄纵的风气。如此一来二去,你们将来岂不是更加胆大妄为,恐怕哪一日就要冒犯吴丞相呢。”
“我们原是市井出来的人,礼数不全也是常理。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我们这般斤斤计较。况且,我们托吴丞相的鸿福,在这儿做生意。我们对吴丞相最是诚心不过,您何必用这种话来抹黑我们。”那管事眼珠一转,便开口道,语气不似刚才凌厉,却也不软弱半分。
我依旧讽刺道:“好个最诚心不过。吴丞相素来公私分明。我因公寻人,你却在这儿瞒上欺下,这不就是败坏吴丞相的风尚吗?你倒好意思在这儿标榜起忠仆,我看你就是尽往你脸上贴金去了。”
“那敢问曾大人,您是为哪件公事而来寻人的呢?”他面带微笑道,得意之色浮现于脸上。
“我……”我霎时言语堵塞。
“走吧,大人。”韩文劝道。
鸿运赌局门口聚起一群赌徒,打手们驱赶着口袋空空却还要来赌钱的人,周边一阵嘈杂。
我心有不甘地踏出门,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鸿运赌局”这四个醒眼的大字。
韩文淡淡地道:“韩璋,他有办法问到的。”
“你确定?”我忐忑道,悬着的心七上八下的。
他的声音仍旧平静得惊不起波澜:“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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