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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几次与死神的擦肩而过（第1页）

周树海再冲出办公大楼时，外面的救护车已经开到井口。

他回到队部办公室，问了队里值班小张的本队下井情况，小张告诉他，现在他们队上应该有三十二个人在井下。

他心里跟着一紧，现在谁也无法告诉这三十二个人的情况，他又从队上向调度室打了电话，调度室讲，他们队那边现在有十五个上了井，现在还有十七个不清楚情况，就让他在队部里等着通知。

他在队部里坐了十来分钟坐不住，找了队上的一个人到魏书记家，告诉魏晓亮今晚的客不能请了，记下等到他们回来再请，让小张留在队部里听电话，队部这边一有消息就到井口找他，他自己又跑往井口去了解第一手消息。

在离两个井口一百米远的四周围，救护队用麻绳拉了一个大圈，防止家属往里冲，影响抢救秩序，像他这样的一线队长可以放到井口。

井下发生煤尘爆炸的消息就像空气里的细菌一样，虽然看不到，但却飞速地在人群中流传，圈子外开始一圈一圈围起从各个单位和北楼赶过来的家属和孩子们，站在外围的面孔都充满着焦灼热切的眼神，投到井口的上井队伍中。

如那年透水事故一样，每一次升井，如果拥出来一群矿工，外面的人群中就会爆发出兴奋的欢喝，伴随着孩子他爹之类的叫喊，如果抬出来几副担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伴随着人影扑到担架前呼天抢地，周围相熟或不熟的家属和职工们争相将扑倒的家属们硬拖起来，扯到旁边办公楼前的水泥台前，那边还放置了一些担架，医院的大夫和护士大半都调到井口，盖爱琴带着一些护士和职工家属们，掐人中灌红糖水葡萄糖来救治那些晕倒的家属们。

她一边指挥着慌乱的人们，一边用眼角扫视着上井的人群中有没有郑济国的身影，曲秀瑛则挤在圈外的人群中带着焦灼的眼神急切地扫视着从井下上来的每一个人。三年前她俩经历过开滦地震后长时间亲人生死未卜的揪心与焦虑，现在又经历着井下煤尘爆炸后相似的境遇。

只不过，这次的时间并不长，吕兴全和郑济国都是从人群的圈子外向她俩挥手，宣告了自己的平安，他俩虽然今天也下了井，但各自已经回到地面，都从熟人的嘴里听说自己的家属到了井口，赶紧找过来给她们吃上定心丸。

这一天的下午，学校里给学生包场电影。

看完电影，周伟军和吕世杰跟着散场的同学们一起打打闹闹往回走时，听着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响着刺耳的鸣笛从矿外呼啸而来，年龄大一点的学生们直接转身往矿里跑，周伟军和吕世杰也跟着往矿里跑，跑到矿门口碰到吕兴全和曲秀瑛往外走，曲秀瑛告诉扩建说，”你爸没事，就在井口忙着呢“，两个小学生又开始打闹在一起。

吕兴全喝住他俩说，”你两人别玩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这个时候你俩看看班上有没有家里出事的同学，和同学们一起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

两人这才往办公楼外出事的家属人群里寻，果然看到班上的邱小六兄弟几个围着他娘在哭，他娘已经晕了过去，两人挤过去使劲把邱小六拉出来，说，”六哥，别哭，你爸虽然事故没了，咱们全班同学家里一起来照顾你们家，你家肯定比原来还好。“

邱小六一听，哭得更厉害，搞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些啥，跟着邱小六一起抹眼泪。

邱小六哭地快断了气，抽噎地说他爹本来今天感冒要请假，他娘讲一个大老爷们，又是共产党员，感个冒又不发高烧就不下井了，说出去多难听，他也在旁边帮他娘的腔，这样子他爹才出的井，全家人没想到，一下子就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魏晓亮全家离开时，周树海专门从医院赶到汽车站送行，说，”晓亮，矿上昨天出了大事，没能请你，我算是欠了你一条命，要不是说请你们家吃饭，我提前上来了两个小时，我就跟着队上十几个兄弟到那边去了，等你全家回来，我得好好谢你。“

魏晓亮讲，”海哥，咱就不说客气话了，我爸讲这些年你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等我们回来咱再好好弄弄。“

魏晓亮媳妇问，”树海哥，矿上整天这样出事吗？这样子我们还回来干嘛？我们老家虽然穷一点，但还算太平。“

周树海说，”弟妹不用太担心，这种事算是几十年不一遇，这次是辛屯建矿以来最大的一次事故，再说晓亮回来的话，工作上一般也不会到一线下井，这个你放心。“

这一次煤尘爆炸，死亡八十九人，伤残五十六人，是辛屯建矿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事故，是刘园矿务局在解放后发生的最大一次事故，也是当年整个煤炭系统最大的一次事故。

事故后半年时间里，学校的校长流着泪陆陆续续签了几十个字，都是高年级的学生办理退学接班的手续。

作为责任人，宋延明被直接撤职，三个月后因玩忽职守罪被判了八年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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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广忠去监狱里看他的时候说，”如果不是四人帮搞反击右顷翻案风我下台，我可能还一直担任这个矿长，是不是现在咱俩就会调个个，我在里你在外，你来看我。“

宋延明嘿嘿一笑说，”老魏，你的运气好，应该是命好。“

魏广忠讲，”咱们共产党员还信这个？“

宋延明讲，”那就按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讲，事物有必然性一面还有偶然性一面，你的偶然性总还是很不错，关键的时候都有转机。“

魏广忠沉思了一下，”能不能算上好运，关键还是要保住晚节，在矿上干活确实危险，谁知道谁哪天能碰上什么呢？“

接下来魏广忠就在为争取保住晚节而努力地与局里扯皮，局里要他重新担任矿长，他坚决不干，说自己的年龄已大，力不从心，再做两年书记就退居二线。

局里讲你现在是局里的老干部了，让你到局你也不愿意，你在矿上再带两年，四人帮把干部队伍都给搞坏了，现在干部们青黄不接，能够在辛屯玩转的没有几个人，辛屯是你一手建起来，对这里的队伍和业务也熟悉，再给四化建设贡献一下力量。

他跟局里面争了半天，最后答应做代矿长。秦局长说，”辛屯矿就是你一手带着建起来的，你本来就是老队长老矿长，还代什么代？！“

魏广忠说，”代就是代，代就准备着随时下台，楚洪倒台以后我是书记兼矿长兼革生委主任，打倒四人帮之前靳书记来了，我先没了书记，后来又免了矿长兼革生委主任，平反后是书记兼革生委主任，现在没有革命生产委员会了，就是书记兼代矿长。“

局长说，”一字之差，暂时到也不影响工作“，就同意了。

魏广忠补了一句，”这个代可不能一直代下去，最多只能代两年。“

局长说，”好吧，局里马上物色合适的人选，不过即使有了新人上来，最好你再多帮带他一下，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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