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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洋不断延展着自己的边界,一直把武讷格整个身体都浸泡在其中,然后又沿着他向前伸出的手臂流去,从臂膀到手掌,再从手指流向马槊,最后一直漫过据马和木栅栏画出来的生死线。
流到靴前的红色并没有让张承业动一动脚步,他又用手铳瞄准了一个敌兵……然后一边填火药一边寻找新一个目标,直到血泊浸透了他垂在地上的大红斗篷边时,张承业才又算是找到了一个新目标。
所有的护墙前都挖好了壕沟,四座棱堡作为防御的核心,它们前面的壕沟也特别的宽和深,最宽的地方足有三米,最深的地方也有两米左右,这主要是为了防止敌人利用人梯直接冲上堡墙。刚才骑兵冲过后,后金步兵就一涌冲向堡墙,多隆阿纵身跳下右边的壕沟时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他一边把盾牌顶在头上,一边快速向墙角摸去。
只要能摸到城墙下,那么除非守军探出头来攻击,否则就没有什么能伤到自己了。多隆阿已经参加过很多次攻城战役,他知道只要自己靠壕沟边靠得足够紧,再把盾牌好好顶在头顶,就是落石滚木也不太容易伤到自己了。多隆阿身前还有几个汉军包衣,他们一靠上沟边就要开始挖墙角,谁都知道只要能挖一个洞出来,就可以安全的就地藏身了,也能很快开始破坏头上的工事。
只是这次多隆阿指挥的这一小队人才开始挖墙角,侧面就泼过来猛烈的一顿火力,多隆阿猫着腰向侧面看了一眼,远处的护墙上有一排枪口朝着这里,那里的明军居高临下,向棱堡墙下进行着一排排的攒射。而多隆阿头顶上不但没有任何人探头攻击,也没有任何木石被扔下,他低头的时候。只看到一股股的硝烟向着
水平护墙方向喷去,把沿着壕沟摸到水平护墙下地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死在他们正开始挖掘的洞里。
左翼射过来的火力越来越猛,多隆阿左手的同伴一片片被打倒在地,多隆阿手脚并用地向壕沟的拐角爬去,弹丸不断呼啸着从他身边或是头顶掠过。多隆阿拼命地向前爬着,身旁和身前地同伴不断尖叫着倒下,在其他的尸体旁边痛苦翻滚着咽气。
拐角就在眼前,多隆阿一个鱼跃扑了过去,就地一个滚翻就窜过了拐角,两颗子弹追着他刚才的行进路线奔过,噗嗤打在多隆阿眼前的土地上。死里逃生的多隆阿看着地上的坑,长吁了一口气,他刚抬手想擦一下额头的汗,就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就像是有人猛地推了他后脑一把。
扑地就是一个嘴啃泥,多隆阿晕乎乎地摇了摇头甩去嘴上的泥,只感觉头顶上凉凉的,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的头盔已经滚落在几米开外,顶部还开了一个个地洞。多隆阿略一思索,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的一个掉头向后看去。
多隆阿的远处有一面同样的水平护墙。上面同样架满了明军的火铙,正向着他前面的壕沟中猛烈射击,就在多隆阿眼前地这道壕沟里,同样层层叠叠布满了被打死地后金官兵,和他刚刚逃出的那条壕沟并无二致。
猛烈的火力扑面而来,多隆阿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团,躲在几具尸体后面,周围有不少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在壕沟里乱转,想找个安全的避风港。但他们都被无情地打倒。梯形区域内的后金官兵被打得存身不住,还纷纷习惯成自然地往壕沟里面跳,一个不知名的后金牛录拼命拉扯着他不听号令的手下。
“不能下壕沟,那是送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发铅弹就从侧面射入了他的脖子。牛录的脑袋张着大嘴飞到空中,划了一道曲线向十几米外飞去。无头地尸体犹自站了片刻,才心有不甘地扑倒在地。
面无表情的黄石又观察了一会儿敌军的动向,然后就抬眼向着远方看去,那里有努尔哈赤的王旗,曾经有一度黄石注意到对手的大旗似乎正在急促地舞动,战鼓也敲得更加的激烈。对手似乎想靠着王旗和战鼓地影响,来重新鼓起军队的勇气,把他们从恐慌中拯救过来。
在努尔哈赤当时看来,只要能凑到跟前,和明军开始消耗战,那么用不了多久明军整条战线就会因为兵力不足而开始崩溃,而一旦这时停下脚步,那刚才的牺牲也就白费了。努尔哈赤仍然以为这里的防御能靠突击拿下,又看到先锋已经靠得很近了,所以更加舍不得放弃。
看到中军止步不前时,六十八岁的老头焦急地催促旗鼓手鼓舞他们向前,更一口气派过去了好几队探马,让他们直接上去传令。但他的努力白费了,中军主力没能跟上前军的脚步,而个别响应他号召的牛录,也和前军一起被无情地射杀在棱堡前的空旷地带里。
“退兵,退兵,让孩子们撤下来。”
努尔哈赤艰难地吐出了这段话,凄厉的金声响起,这声音穿越了几里宽的战场,隐隐约约地送到了前线。位于右翼的皇太极回头看了一眼努尔哈赤的旗号,又看了看中央惨烈的战况,最后把目光向自己的右手投去:“中央垮得太快了,实在是来不及了啊……”
炮垒上,六磅炮的把总镇静地看着前方的通道,后金的前军官兵开始向后逃窜,他们丢盔弃甲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最前面的人已经跑过了第一层缺口,正朝着西方仰面狂奔。在把总的视野里,所有还能动的后金士兵都呼喊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棱堡上火铳一排排地打下,不时有人被近距离射击的火铳打得飞到半空,但敌军还是不管不顾地向缺口涌去。
“霰弹装弹完毕。”把总身后响起了炮长的平静声音,跟着又是一声:“炮口校正完毕。”
分割敌军战线的拦截射击早已经完成了,敌军的中军正向明军火炮范围外撤去,现在是追杀逃敌的时候了,把总看着矮墙通道上涌动着的人头,头也不回地大叫了一声:“点火。”
六磅炮又沉闷地吼叫了一声,把装在炮膛里的罐子朝着几十米外喷了过去,成千上万颗弹丸化作金属之雨,淋了通道上的那些后金官兵一身。
“点火。”
其他的火炮也纷纷朝着通道喷起了霰弹,又是几十个溃逃的后金士兵被打倒在拥挤的通道上,剩下的人踩着同伴的死尸,疯狂地向外冲去。火炮连续轰击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区域,几轮拦阻射击过后,上百死亡和垂死的人就在通道间形成了一道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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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五十六节 侧击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五十六节 侧击
位于棱堡斜边上的炮垒是双方攻防最激烈的地带,冬个炮垒外的壕沟也都较其他地方有着更多的死尸。大炮的后座力让它们不能摆放在墙上,这样交在棱堡边墙上的炮垒的半圆型护墙就不能高于一米,小半圆堡外挖掘的壕沟也不到两米深,这些让炮垒的墙变得相对较低,所以有更多的后金士兵试图从这里爬入明军的棱堡。
对防守者来说,炮垒探出棱边的小平台也很可以利用一番,它也能消除棱堡射界死角的,探出棱边的小半圆平台上能容纳几个火铳射手,他们脚下的平台是悬空于壕沟之上,而且又没才探出几米远,所以也不会影响长达五十米的水平护墙的射界。
在炮垒边上守卫大炮的几个长枪手一个个身执重甲,站在大炮后面做着防御的准备,他们的盔甲和脚边还落着不少羽箭。还有一两个火铳手半蹲在大炮侧面向下射击,在这场战斗中,不少后金兵拿同伴垫脚爬到了炮垒的护墙上,企图于扰明军大炮的射击。但这些企图也都被保护炮组的长枪手挫败了,保卫炮垒的长枪手居高临下地把攀上墙头的后金兵都扎了下去,长生岛的八门大炮,从始至终没落停止过轰鸣。
火铳把总杨一凡单膝跪在大炮轮子子边,把火铳支棍稳稳地在半圆平台上,他一手扶着支棍,一手托着火铳寻找着目标。杨把总的盔甲上搭着几根无精打采的箭支,脚下还有几把甩刀和飞剑,不过这些都没能对他构成伤害。今天他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一击是扔过来的重头标枪,那标枪擦着杨把总的头盔飞过去,把他身后的一个炮兵装填手刺了个穿。
眼下后金军的士气已经开始瓦解,但就是到了这个时刻,仍然还是有人企图从炮垒壁上爬上来,杨把总又完成了一次射击,他转身接过装填好的火铳,小心把火绳头夹紧。这时又有一双手攀上了墙边,跟着就从双手中间地那段垒墙上露出一个人头。
也不用麻烦长枪兵了,杨把总轻轻一抡手中的火铳。沉重的硬木枪托就划出一个大圆弧,砸在了那人的右下巴上。随着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那颗头的下巴就生生被打得凹了进去,人头消失在垒墙边的同时,一片血沫和几颗碎牙迸向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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