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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娅恼恨地盯着一旁。孩子们显然是发现好戏已经结束,这会儿已经说着笑着散开了。等他们回到村子里,又要大谈那个红毛丫头是怎么被她师父打得屁滚尿流的,于是她又要变成所有人的笑柄。反正她也习惯了。她是整天和男性学徒们混在一起厮杀的怪胎,是城里人抛弃的私生女,也是为了狩猎成天在深山老林中过夜的野人。乔瑟他们叫她“红山雀”,因为她长着一头直撅撅的、参差不齐的红发(也因为她虽然长得矮,但是打起架来既凶猛又灵活——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雷娅可以对别人的看法毫不在乎,但她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败。她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卡德师傅那样的人——伟大的猎手,屠龙者。当年他背着亮闪闪的宝剑,提着一卷龙皮来到帕夫里,引起了多大的骚动啊!年轻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向他这位远近闻名的英雄请教剑术。还有谁还会计较他是本质上个脾气暴躁的懒鬼?雷娅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卡德师傅身边学习,等待着证明自己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商队带来了消息,南方的白夜镇上又出现了一头龙。
焦土战争之后,大陆上龙的数量越来越少。有人说魔法影响了龙的繁衍,有人说它们由天空进入了其他世界,去寻找更适合生活的土地去了。无论真实原因为何,自从卡德来到帕夫里以后,二十年来村民们就再没听说哪里还有恶龙出没。
“原来你那个剑术师傅没把它干掉啊?”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铁匠的儿子约翰特意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难道他是在招摇撞骗不成?”
是了,她提出要南下屠龙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完成卡德师傅未竟的事业,维护他老人家的名誉。可是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没什么好说的,那绝对不是你能对付的东西。”面对雷娅的恳求,他只是反复这么说。
她知道卡德师傅不想让她冒险。每次拒绝她时,他都会不自知地瞟一眼自己的右臂。可是她早就是个合格的猎手了。如果师父是质疑她的水平,那么她可以证明自己。她提出和卡德比试,如果她获胜,他就得允许她去南方。结果她挑战了师父七次,七次都输得十分难看。
“你那是什么表情,还有什么牢骚要发?没有的话就快点去把汤煮上,不然今晚我们都得饿肚子。”卡德扶着腰站了起来。
雷娅杵在原地没动。“我看你不愿意放我走,就是因为想要个扫地做饭的女仆嘛。”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卡德师傅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并且还发起了脾气。只听“嗖”地一声响,木剑从她身旁掠过,精准插进她面前的泥地里。
“如果我想要女仆,我会找个不会把饭烧糊的好姑娘!”卡德大声说。“快滚蛋!明天我再也不想听你这些废话。”
雷娅默默地走开了。
明天你确实不会听见啦!她怒气冲冲地想道。
那天夜里,她悄悄潜入山洞,取走了卡德的龙息之剑,然后牵出自己那匹灰马。到了旭日初升时,她已经越过了帕夫里的边界,一路奔向南方。
第2章在埃尔顿市
这趟漫长的旅程该怎么走,雷娅可是反复考虑过的。她把自己平时狩猎用到的行头全都放在了马背上,还带上了自己所有的钱。她把自己武装得过于完备,以至于策马走在乡道上的时候,行人总是回头盯着她看。雷娅害怕遇上麻烦,于是转走小道,结果又在亘古山脉中迷了路,浪费了不少时间。第三天上,她才终于看见了古城埃尔顿那气派的城墙。
埃尔顿就建在大裂谷之畔,那著名的吊桥对面就是南境了。以前在帕夫里,去过埃尔顿的人把吊桥边上的景象吹得天花乱坠,说北境各地的猎手只有通过埃尔顿总督的试炼,才能获得前往危险南境的资格。挤在长长的车马队伍里进城时,雷娅一直在想这试炼的内容是什么。当然了,无论是怎样的考验,她都有通过的信心。等她来到了大裂谷边上,才发现吊桥边的告示牌上写的是这样一行字:
因近期谷底幽地活动频繁,行人过桥必先向埃尔顿法师协会捐赠一定数目之维护费用,请注意此金额最低不少于二十金德拉。
雷娅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几个金德拉。她走到一位卫兵面前,取出自己的钱袋,决定勇敢地尝试一下贿赂。卫兵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伸出了一只手。雷娅将钱袋放在了他手上。
卫兵大手一合,钱袋一下子被他收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直勾勾地瞪着雷娅,举起手上的长矛:“你想行贿?这是在玷污埃尔顿卫兵的荣誉!抓住她!”
其他卫兵闻声而来,吓得雷娅掉头就跑。她在小巷中钻进钻出,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敢停下脚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一处广场上,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思考过桥的对策。借钱?她在大城市里可是举目无亲,没有人会借给她这么大一笔数目。绕过大裂谷?那更是想都不要想,没有一年半载到不了对面的埃尔拉。更何况她现在既没有钱,也没有坐骑呢?
她叹了口气,目光在广场上聚集的旅行者身上逡巡,或许这中间有人(出于一些她想不出的原因)会借钱帮她过桥。大多数人似乎都是她的同行,猎手们个个人高马大,身穿各式各样的皮甲或软铠甲。不少人身背大剑或是战斧,这样的武器足以将最庞大的魔兽开膛破肚。再看她自己呢?她是女孩,穿的皮甲是自己改制的,表面满是划痕和洗不掉的污迹。雷娅默默地将卡德的龙息之剑放在膝盖上,好像这样就能给她自己撑撑场面似的。剑柄触手温热,她心中也涌出了一阵暖意。就在这时候,远处的人群发生了一阵骚动。她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天空中盘旋着数十个巨大的影子,都有着翅膀和长长的尾巴。是龙!
这种繁华地方怎么会出现恶龙组成的大军呢?雷娅无暇思考,拔出剑来就往前冲,口中大喊着让普通人躲起来。她抬头戒备着空中的龙群,决心要让它们尝到龙息之剑的厉害,可事有蹊跷——周围的人没在看龙,反而都在看她,还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有一双手忽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雷娅本能地转身挣脱,举剑对着那个偷袭她的人。对方是一个高个子年轻猎手,长着一头亚麻色的乱发。他的皮甲一看就很考究,前胸上还嵌着一根金灿灿的追光鸟羽毛。
“小姐,不要紧张。”他举手表示自己没有伤害雷娅的意思,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微微带着笑意,好像雷娅正在和他做游戏似的。她赶紧把剑放了下来。
“……抱歉了。那些是什么东西?”
她瞥了一眼,有几个人正在朝天上打手势指引那些有翼生物降落,所以它们根本不可能是龙。只有她这没见识的乡下女孩才会犯这种可笑的错误。
“鲶龙。”青年微笑着说。“它们是王城的法师培育出来的骑兽,算是龙的亲戚,但是体内没有火。要不是价格贵得离谱,我自己也想搞一只。”
“真有趣。”雷娅悻悻地收剑回鞘,感觉脸上有点发热。她真希望这人不要再笑了。
青年朝她的剑点了点头。“这是你父亲的剑?能不能借我看看?”
“这就是我的剑,我自己的佩剑!”雷娅脱口而出。他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寻找他的同伴们:“詹米!安东!快来看!”
其他几个胸口有羽毛的猎手围拢了过来,雷娅开始觉得很不舒服。她还没有开口,其中一个留唇髭的男人就笑出了声:“阿莱克,她年纪还小呢,你克制一点。”
“胡说八道!”名叫阿莱克的青年脸红了,他的同伴们开始哈哈大笑。现在雷娅真的感到了恼火。
“小姐,您能不能把剑卖给我?我会出个好价钱,还会像对待传家宝一样珍惜它。”阿莱克十分恳切地说道。雷娅后退了一步,把剑鞘揽在自己怀里。“你就是拿十头鲶龙来换,我也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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