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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娜一直认为只要见上他一面,种种的误解一定能化开,和他一定可以再回到当初的甜蜜,也是这股信念支撑她做出离职的这个决定,然而他却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爱上别的女人了,那李娜这些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追求爱情,追求海市蜃楼般的爱情,她没想到她自己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和一个相差十来岁的男孩是求不得恋与爱的,过往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西沉的夕阳,漩涡状的咖啡,电影院的萤光幕以及毕业前的那晚月色,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短暂的梦境,一场始于夏天,终于冬天的美梦。
此时的李娜已哭不出半滴泪水,过于悲痛的她再多眼泪也弥补不了什么了吧。
放置在副驾驶座的手机发出微微的亮光,画面反射在车窗上,翠绿色的对话框不是他的甜言蜜语,是来自校方提出的通知,李娜因违反合约上的内容,下学期将不再续聘。李娜失去了他,也失去了工作。
橘黄色的路灯透进车内,李娜的脸庞显得憔悴许多。她将车椅背拉平,缓缓躺下,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乌云淡去了一些,朦胧的月色里李娜瞧见两人之后幸福的情景,住在一间小套房,下班后开门迎接她的是他暖心的笑脸,然而随着新月遁隐而去后,他的身影也离她而去,徒留李娜一人在冷冷的寒风中。明天之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下去,李娜想起户头中还有之前工作存下来的一笔钱,也许还够她度过找工作的这段时间,是否还要当老师,李娜一时半刻也下不了决定,但她除了教书其他事也不会,此时回首看自己来时的模样,感觉十分可笑与悲哀。
李娜闔上双眸,她感到有些疲累,她想就此沉沉睡去,沉眠在梦乡,就此一觉不醒。
再次回过神来已是隔日中午了,阳光并未照进李娜心房,天空依旧是愁云密布。几隻鸽子在车顶咕咕乱叫,叫醒了梦中人。李娜坐起身,看见那条临溪的小径,他和那女学生亲密的画面重叠在眼前,使她头晕目眩。为何不是噩梦一场呢?她拨了拨杂乱褐发,拍了拍苍白的脸颊,驾着车返家。
「居然只剩这样……」
李娜边吹着头发,边看着银行帐户的数目,剩馀的存款几乎无法在台北生活超过三个月,换言之她必须在三个月内找到稳定的工作,然而少子化的缘故,教师这个职缺现在很少,考进公立学校更是难如登天,私校的话应该也是不用考虑了,依照前校长的个性,肯定会把李娜擅离职守的坏名声传出去,也许目前只能找补习班或是接家教。
她独自一人北上打拚,双亲留在乡下的老家,出来工作后变小少与家人连络,过年过节会寄钱或高级水果回家,李娜实在没有脸回家见父母,对于失业的理由她也开不了口,更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和未婚夫啟明分手。年后李娜打算去跟房东谈谈租约的事,她必须搬至房租更便宜的所在。
房间内堆满杂物,四散在各角落的衣服,紫一块红一块,梳妆镜前的保养品东倒西歪,淡粉色圆罐横躺在白色的桌面上,瓶口的透明液体早已乾涸,宛若一道哭乾的泪痕,诉说着李娜曾有的安稳时光。白色的椅子上积着一层灰,不知空等了几世纪了,等待着为情所苦的女人,李娜轻轻擦去过去的记忆,坐在椅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床铺,仍保留两人缠绵那夜的影子,李娜回头望向那张床,却徒存空被单与空眠床。他已经远去了,两人世界早在他提分手的当下就崩解了,李娜后续的所做所为就像是个不停逃避现实的人,逃到最后还是被现实给追上了,她的期待全化作尘埃,四散在稀薄的空气中。
花了整个下午整理好房间后,窗外天色已黑,看着墙上米黄色的鐘,时间在她身边悄然溜走,跟他好相似。
三个月后,李娜搬到一栋位于早开发城市的老旧公寓,公寓没有电梯,连接各楼层的是红色扶手与水泥灰阶。但李娜租的那间竟是意外的乾净。
「我和你前房东是好朋友啦齁,她很心疼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来台北打拚,所以叫我齁找一间不要这么贵的租给你啦,啊这间前租客是一个年轻男生啦,他应该是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啦,而且他维持得很乾净馁……」
现任房东是个圆呼呼的中年妇人,留着一头花白的捲发,像是顶着一朵白云在头顶上似的,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跡,看不出已过天命之年,着一身花上衣,黑底的衣服上爬满白梅花与红蔷薇,乍看之下有些古怪,但看久了却也十分顺眼,圆粗的矮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鍊,项鍊正中央嵌着一小颗绿宝石,一只翠玉手鐲圈在如凝脂般的手腕上,唯一搭不上她的雍容华贵,大概就属她脚上穿的那双蓝白拖与灰短裤吧。房东是个健谈的妇人,但李娜没仔细去听前房客的事,依稀听见房东说那房客是个很会交女朋友的人,其馀的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李娜扶着阳台的矮墙,锈蚀的铁栏杆遮蔽住了视线,看出去的事物都被切割成一块块方格。阳台地砖是橘红色的,几块地砖在时光长年的侵蚀下,龟裂得十分严重。
李娜蹲下身子伸手抚摸裂痕,房东见李娜似乎是很在意,赶忙向她解释,
「小姐你放心啦,只是有点龟裂,这栋很安全的,九二一都没震垮!」
房东拍胸脯掛保证,但李娜并不在乎房东的任何言语,房东讲的每句话如微风从李娜耳边吹过,反正有地方住就足够了,她不奢求环境多好。
「房东太太,你过来看,这支是什么?」
李娜指着灭火器后方一个针筒,房东也弯下腰,低头看向李娜手比的方向,
「奇怪勒,怎么会有针筒勒?」
房东摇摇晃晃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塑胶扫把,将卡在角落的针筒给搆了出来,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大概是年轻人又在搞什么花样吧,你也知道,现在的小孩齁,把戏一堆啦!」
李娜无奈地微笑,并向对方表示她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好啦,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打给我啦,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了哦。」
房东操着不标准的国语说,并将房屋钥匙递给李娜后,转身下楼,厚重的脚步声回盪在整栋公寓,屋内的环境李娜前几天已大致看过一轮,没有什么大问题。
关上沉沉的暗红色铁门,李娜走下楼梯。
偶尔还是会想起他,仍是有些好奇他之后的生活过得如何,但眼下找工作温饱比谈恋爱重要,李娜感觉自己也许会在忙碌的生活里渐渐忘记他,忘自己是如何爱上他的。
李娜适应新环境后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然而她仍是赋间在家,靠着最后的存款度日,再过一个月后户头数字将要归零,归零后该如何是好,李娜完全不知所措。这天早晨,她一如既往的来到巷子外的街道上买早餐,李娜点完餐点后在店内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等待,她望向掛在墙上的日历,日历白色底上书着大大的深蓝数字,在她迷失自我的这段时间里,时间一刻也未停下脚步,竟已五月初了。去年五月是和他相遇的时候。
出了早餐店后,李娜回到老旧公寓。沿路上许多店家还没开始营业,桃红色招牌上书着圆润的暗紫色大字,也许这些招牌是在子夜发光的吧。灰色的水泥墙角长出一株不知名的木本植物,纵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依然是挺起瘦弱的细枝,努力地将叶片摊在阳光下,汲取养分。植物旁摆放一瓶红色的灭火器,灭火器瓶身有着几块锈斑,上方的告示牌字也被磨花了,火字少了两点,不知道还能否救的了火,店门口一个衣着清凉的中年妇人站着抽菸,飘渺的眼神随着白烟神游至远方的高楼大厦,李娜眼神不敢与对方接触,随即将视线移至对街。对街是一座寺庙,寺庙藏身在繁荣的现代都市,门神脚下坐着一个衣衫襤褸的老者,老者手捧着一盘玉兰花,门口摆着一只大金炉,屡屡白烟从金炉里飘出,直上青天。
转进巷子后,离租屋处只剩不到三分鐘的距离,这时,李娜感觉到有人跟在她身后,她紧张地加快脚步,就在快到家门口时,李娜转头准备大叫,
「你……你怎么会在这?」
对方曾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如今却成了最陌生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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