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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上岗了。
云意离开教坊司半年多了,个子长高了不少。这些日子又经历巨变,脸颊清瘦了几分。头发束起,换上小厮打扮,口齿伶俐,脚下生风,一副机灵打杂小伙计模样。
当初她在舞仪署时间不过三个月,每天两点一线除了舞仪署的十多个女孩没接触外人。教坊司里所有还没有到十四岁“应官身”年龄的女子,每日只在各署学艺,吃住和前院给教坊司挣银子的那些姑娘的宅院不在一起。所以,她在前院现身,姑娘们只当多了一个跑腿打杂小伙计,没人认出她是谁。
虞三娘看着端着盘子提着食盒或者送些帕子衣裳的“六儿”脚不沾地儿的跑来跑去,见到她乖巧垂目站立行礼,也不多言语,然后又接着忙去,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而晚间,多是在午夜以后,云意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虞三娘的私宅居住。
这是教坊司后位于“李三胡同”里的一个小四合院。教坊司后面有“燕子胡同”、“郑姑娘胡同”等四五条街道,里年住了些从教坊司年岁大些自己赎了身买了良籍的女子,没有其他营生,熟门熟路,又找了三两个姑娘做些生意。也有些教坊司的姑娘被客人相中赎了出去做了妾或者外室,却被人家大娘子不容,新鲜劲过去就被赶了出来,不得已又回这里重操旧业。平日里有些客人在教坊司银子不足地位不够不给待见,花了大把银子却只给看看歌舞连个姑娘手都没摸到,气愤出来便寻到这里凿补一下。
虞三娘在片胡同里悄悄买了一个小四合院。安排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杂役,照顾一个四岁的男孩。她自己偶尔抽空回来看一下,又匆匆离去。
虞三娘带着云意走进院门,那杂役是一个四十多岁精干男子,见虞三娘领回来一个陌生“男童”,抬眼看了一眼,默默回头把门关好。虞三娘带着云意往里走,那个老妈子带着一个男孩走了出来!
那个男孩穿了一件墨兰软稠小褂,项戴金锁,普通人家男孩打扮,一对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如意。
“朗儿,过来!见过六儿哥哥!”虞三娘看到男孩,满脸含笑,向他招招手。
那朗儿挣脱奶妈的手,向她跑来,一头扎到她的怀里。
“娘亲,你好几天没回来了!朗儿想念娘亲!”
一声娘亲让云意有几分意外的看了虞三娘一眼。虞三娘只是满脸笑意的紧紧抱着男孩,亲亲他的额头。“娘亲也想我们朗儿啊!娘亲怕你寂寞,给你找了一个哥哥陪你。哥哥每天还要去上工,回来休息时你不要太淘气!”
“好啊!我会乖乖的,不打扰哥哥休息,等他不忙时再让他陪我玩!”那男孩声音清脆看着她认真说道。虞三娘满意的点点头。
几人进了屋,老妈子叫林嫂,接过云意包裹,带着她去了朗儿对面的房间,收拾好床铺,云意乏累躺倒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云意一直睡到午时才醒!她一睁眼,吓了一跳!朗儿正站在她的床边,两只手托着下颌,睁着一对大眼睛看着她!
云意笑了摸摸他的头!
“哥哥,你终于醒啦!嬷嬷让我看着你,说你睁眼睛了就告诉她,我们一起吃饭!”说完咚咚咚跑了出去!
几人在饭厅吃饭。林妈做了几样小菜,云意边吃边打量着小院,昨夜黑咕隆咚也没看清周围环境。三间正房,两侧东西有厢房,家具摆设中等,只有一个大门进出。杂役老伯姓姜,言语不多,自己住在门房。
云意每天下午申时上岗。自己和另外十几名杂役小厮负责教坊司前院60多位姑娘跑腿打杂的活。云意负责月影欣彤碧玉流疏四位姑娘的房间。
这四位姑娘都是教坊司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有自己专属房间,每天客人不断。特别是月影姑娘“云月阁”。
云月阁是教坊司里最气派的几个房间之一。虞三娘对属下当红姑娘是舍得砸钱的!云意第一次进入到云月阁都不禁吃了一惊!
云意自小出身王府,精细贵重的好东西见过无数,看得出来这云月阁里每件摆设器物都价值不菲。不说别的,单说青玉描金龙葵瓣盘、浮雕海水蕉叶花觚、玛瑙狮钮兽耳香炉、白玉雕松鹤人物插屏,每件都值几百两银子!
云意第一次进云月阁,看到里面器物的精致贵重有些意外,端着吃食点心呆了一下。月影姑娘刚刚起床,正坐在玉墩上梳着头发。一个小丫头在旁边伺候着。
她抬眼看云意端着盘子发怔,笑了一下,扔了木疏走了过来,
“你是新来的?怎么我看着有点面生?”
云意放下盘子,低头回到
“回姑娘,我叫六儿,是虞三娘新买来伺候姑娘的!”
“哦!”月影围着她慢慢转了一圈。
“长的这样白净细腻眉清目秀的,原来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啊!怎么卖到教坊司这种地方来了呢?”月影并不是罪臣之女,是民间贫困人家子女,父母养不起,五岁便被二两银子卖入教坊司。因她模样周正,聪明伶俐,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十六岁就做了教坊司头牌!
云意放下手中托盘,俯身道:“回姑娘,我家原本做点小生意,生活还过得去!无奈父亲好赌,家底都输光了,母亲气的得了病,去世了。父亲无力偿还赌债,家里孩子又多,实在养不起,便将我卖到教坊司!”
云意给自己编了一套说辞。
“哦!六儿,你多大了?”
“十一。”
“小心着点!这里来的人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的专打俊俏男子主意,你要多防备着点!”
月影见这孩子身材单薄,面色稚嫩,又是一个清白人家儿女进了火坑,不禁有几分同情。又联想到自己,虽然衣饰华丽,技艺超群,也不过是有钱显贵寻欢作乐的工具,人老色衰时能嫁个乡野村夫都是好命。不禁有些失神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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