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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怎的这么苦?”梁斌眉头紧皱,右手将装着药汤的碗往木桌上一丢,药汤晃晃荡荡地漫出碗,洒到了木桌之上。
“梁小郎君可要想好了,是闭着眼将这碗药喝下去苦,还是被判纵容家仆行凶,当街殴杀他人,流三千里到岭南苦?”陆见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一脸正色地对着梁斌言道。
梁斌右手敲着桌子,思虑片刻,随后拿起桌上的碗,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随后,梁斌面容扭曲,五官不由自主地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
“若这东西无效,我倒要叫陆医监你拿话来说!”梁斌此时只觉五脏六腑尽都是苦味,便咬牙切齿地对陆见道。
现下他的命门捏在陆见手上,因而也不敢对陆见太过放肆,但自己刚刚一仰脖倒下去那碗苦到不行的药汤,却让他委实觉得自己在被陆见愚弄,定要说些硬气话,方才能找补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良药苦口利于病……”陆见笑道:“即使是治心病,也是一样。何况梁太傅都已经点头,梁小郎君若不按陆某所言,只怕秋决之时,便要去往岭南了……”
言罢,陆见收起碗,右手一扬,一颗淡黄色的糖丸便自袖中落下,掉在木桌之上,还弹了几弹。
“这是陆某可以准备的糖丸。梁小郎君吃了它,也许会感觉好些。”
梁斌闻言,赶忙伸出手,抓过桌上的糖丸便塞入口中。他仰起头,慢慢感到唾液将糖丸在口中化开,一丝丝甘甜随之飘散开来。方才喝药的苦味,也在这甘甜之中逐渐烟消云散。
“是不是感到好些了?”陆见淡淡一笑,出言问道。
梁斌此时只顾上舔舐糖丸,根本不想开口,只是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认同陆见所言。
“既然如此,陆某便先走了。这几日内,小郎君每日都需服此汤药。务求在使君重审之前,令小郎君身上旧伤凸显方可。”
言罢,陆见直接无视梁斌扭曲痛苦的表情,径直离开了牢房。只留下梁斌在背后喃喃自语:“什么?他娘的还要吃好几天?”
陆见离开大牢,行入值房。值房中的火炉旁,还架着煎药用的砂锅。陆见铺开一小块油纸,将砂锅中的药渣倒在油纸之上,还伸手进砂锅内,将药渣全数掏空,方才起身包好油纸,迈步离开。
陆见离开之时,恰逢张大成前来当班,看到陆见行色匆匆,张大成便也没去打扰陆见,只是在陆见离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奇怪,陆医监今日是怎的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陆见行出大牢,四下环顾一番,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径直快步向街角行去,街角有一块空地,是这片区域专门辟出丢弃垃圾的地方。
陆见走近空地,尽管一大清早,州府就有专人将前一日的垃圾清运而走,但一早起来仍有不少居民将隔夜垃圾丢弃在此。陆见手一甩,已将油纸包着的药渣径直丢进了垃圾堆中。
丢掉药渣之后,陆见转身环顾,见无人注意自己,遂举步离去,今日的要务已经办完,现下便是要去医署中当班了。
但陆见却不曾注意,在他走远之后,一个戴着斗笠,作小贩模样打扮的人,行入空地上的垃圾堆中,寻找了一番,将陆见丢掉的那只油纸包找了出来。
那人眼见得手,迅速揣着油纸包离开,到了僻静之处,他摘下斗笠,打开油纸包,赫然竟是孙正阳!
孙正阳仔细查看了一番油纸包中的药渣,随即冷笑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陆见离去的方向,街上已没了陆见的身影。孙正阳便快步转身离去。
自打郑源反水那事之后,不仅是冯既白决心找机会翻盘一雪前耻,便是孙正阳,也在不断地动歪脑筋,想要寻机将陆见一举拿下。自从冯既白在陆见那里屡屡受挫之后,孙正阳的处境,也是每况愈下。
冯既白去牢中探望梁斌之后,孙正阳也知晓了此事。同冯既白一样,他内心也十分疑惑,对陆见本应该是满怀仇视的梁斌,为何无端遭陆见殴打,还要出言袒护他。
几乎不用仔细想,孙正阳便察觉了此事之中的猫腻。定然就是陆见在搞鬼。虽然他现在也并不明确陆见想要做什么,不过悄悄盯住陆见,总归是没错。
孙正阳想到陆见既然同梁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约定,就一定会再来大牢。于是他早早地起床离家,打扮成小贩模样,又戴着斗笠,只要一低头,没人认得出来他是孙正阳。
孙正阳在来时尚且还在忐忑,生怕自己一通折腾结果一无所获。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蹲守了不多一会,便看到陆见进入大牢。孙正阳犹豫了好一会儿,考虑要不要跟进去,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蹲守,静观其变以防暴露。
孙正阳没有想到的是,陆见竟十分反常地带出一油纸包的药渣,往日医官几乎从不自己动手清理药渣,这令他意识到,这包药渣,很可能就是自己当下破局的关键。
孙正阳脚步轻快,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一路赶回到济世堂,见冯既白仍未前来,便嘱店内的账房先盯着,他离开济世堂后,便一路直奔冯府。
冯既白此时还未起床,昨日他亲眼看到杨胜死掉,正是心情大好,便难得地回了次家,并夜宿在云锦房中,快活一阵自不必说,但毕竟年事已高,完事之后只觉腰痛不已,虽看云锦仍是意犹未尽,也只得悬崖勒马了。
冯既白悠悠醒转,却仍是不想起床,眼见一旁云锦还睡得正香,便也闭上眼打算再打个盹,但却忽然听到门外隐约传来孙正阳的声音,一时倦意全消,支棱一下便坐起了身。
“孙掌柜,老爷和夫人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正是侍女小暖的声音。
“我找老爷有要事,烦请通报一声。”孙正阳的语气透露着急迫。
冯既白赶忙起身穿衣,挣开云锦的搂抱,快步向外行去。
书房之中,冯既白仔细端详着孙正阳拿给他的那包药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十分谨慎地问道:“你如何便知,这包药就是陆见给梁斌吃的?”
“小人身份尴尬,不便相问,不过老爷去牢中一打听,不就知道陆见今日到底见了谁吗?”
冯既白拿着药渣,又捏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起身道:“如此,老夫便前去问问,倘若陆见真是见了梁斌,老夫定要前去江使君面前,告他陆见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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