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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节 丰臣秀吉的对策417（第1页）

“当年，刘备起兵逐鹿天下屡战屡败，颠沛流离半生也没有一块立足之地，宏图霸业更是无从谈起，直到他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出山辅佐并对诸葛亮言听计从，才扭转颓势越战越强，势力越来越大，眼看汉室复兴希望在即，偏偏他在关羽兵败身死丢失荆州后固执己见、冥顽不灵地拒纳诸葛亮的金玉良言，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地非要发动讨伐东吴的战争，结果又遭夷陵大败，让蜀汉本就受到重创的实力再度雪上加霜，在被残酷的事实给了当头一棒后，他才意识到并承认自己是错的、诸葛亮才是对的，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备亲手断送了复兴汉室的希望，接下来，诸葛亮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能完成北伐曹魏、复兴汉室的大业，由此可见，人，再怎么高明，也只能顺应大势、借助大势，绝不能违逆大势，否则，就算是诸葛亮，也只能惨淡收场。嗯…太阁殿下现在的心情跟夷陵之战后刘备的心情应该一模一样吧？呵呵，事前把人拒之千里，事后又把人叫回来想办法收拾残局，这些乾纲独断、刚愎自用的君王啊，忠言逆耳偏不听，非要被事实给予当头一棒后才肯低头。”

怀着这样的幽思，在侍从的引路下，被丰臣秀吉特地派人请到名护屋城来的黑田如水步入了丰臣秀吉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丰臣秀吉一人，一见他，黑田如水就暗暗地吃了一惊，他发现，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豪情万丈的丰臣秀吉此时竟然一下子衰老了起码十岁，短短几个月而已，整个人已与先前判若两人。此时的丰臣秀吉容貌枯槁、表情憔悴、气色灰暗，眼神里似乎都没有光泽了，显得空洞而呆滞，就是一个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老者而不再是先前的那个顾盼自雄、睥睨天下的霸主。

实际上，丰臣秀吉今年也就五十五岁，虽然不年轻了，但也不算老，可黑田如水眼下看他却差不多有六十五岁的样子，精神萎靡而颓然，从前的那份从容和倨傲都已经不复存在。

“拜见太阁殿下。”黑田如水上前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啊，先生，你来了。”丰臣秀吉看向黑田如水，僵硬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快请坐。”

“谢太阁殿下。”黑田如水施施然地坐在丰臣秀吉对面。

君臣二人互相看着，内心都有些感慨，隐然间往事如梦。十七年前，丰臣秀吉是织田信长麾下的大将，黑田如水则是一个姓小寺的大名家的家臣，当时，织田信长已雄踞本州岛中部，意欲进军本州岛东南部，而本州岛东南部的霸主正是毛利家，小寺家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投靠来势汹汹的织田信长？还是依附本地霸主毛利家？黑田如水精确地指出：织田信长是可以统一天下的雄主，毛利家只是一方霸主，投靠织田信长要比依附毛利家更有前途。小寺家采纳了黑田如水的谏言，投靠了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派去攻伐毛利家的大将正是丰臣秀吉，就这样，黑田如水认识了丰臣秀吉并投入其麾下为其效力。

接下来的七年里，黑田如水在丰臣秀吉麾下大展拳脚，而丰臣秀吉也因得到黑田如水辅佐而如虎添翼，七年后，也就是整整十年前，丰臣秀吉正在前线跟毛利家打着仗，后方的织田信长却在本能寺因遭部将明智光秀背叛而被杀，倭国天下大势发生巨变，在这关键时候，黑田如水对丰臣秀吉说了一句“在这世间，只有贵公才拥有取得天下大权的能力”，这句话给当时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丰臣秀吉指明了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两人雷厉风行地展开了目的明确、计划严密的行动，先稳住毛利家，趁着毛利家还不知织田信长已死时威逼利诱地让毛利家与之签署和约，避免了在回去夺权时被毛利家追击，然后一路急行军，超越了包括德川家康在内的很多竞争对手，高举“为织田信长报仇”的大旗攻灭了明智光秀，如此一来，既掌握了道义上的主动权和织田信长集团继承权的合法性，也趁机以织田信长继承者的身份接管了织田信长打下的核心地盘，从而为日后丰臣秀吉完成织田信长未完成的统一倭国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用了差不多八年时间，丰臣秀吉在黑田如水的出谋划策、全力辅佐下终于“扫灭群雄”，完成了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统一大业，直到去年，丰臣秀吉非要发动对外侵略战争，黑田如水反复苦劝无效还惹得丰臣秀吉厌烦不喜，君臣二人从此分道扬镳、貌合神离。

作为辅佐丰臣秀吉统一倭国的头号功臣、最大功臣，黑田如水其实既被丰臣秀吉依仗、器重，也被丰臣秀吉暗暗猜忌。丰臣秀吉统一倭国后，黑田如水的封地有多少呢？十二万石。很显然，这个数字太低了，就连加藤清正那个武夫都得到了二十五万石的封地。据说曾有人问丰臣秀吉为什么只给黑田如水这么少的封地，丰臣秀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要是给他一百万石的封地，他就能以此为本钱拿下倭国天下。”丰臣秀吉给黑田如水很少的封地就是为了“防着他”。

高丽战争爆发前，黑田如水被丰臣秀吉打发去退休养老了，如今又把他请过来，原因是无需多言的。

“悔不听先生之言呐！”丰臣秀吉长叹一声，这里没有第三个人，黑田如水又是“倭国第一智者”，所以他没必要在黑田如水面前死鸭子嘴硬或打肿脸充胖子，“平壤、汉城，我军都被明军大败，加上高丽军也在全罗道战场上给我军造成了重创，高丽战局日益恶化，事已至此，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他用恳求的眼神看向黑田如水。

黑田如水神色平静如水：“敢问太阁殿下，您觉得我东瀛还能战胜明国吗？”

丰臣秀吉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难以启齿的尴尬、难堪、羞耻混合着的表情，他没吭声，用默认的方式回答了黑田如水的问题。丰臣秀吉此时已经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已经初步明白自己和整个倭国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内心里不得不痛苦承认：倭国确实不是明国的对手。

或许有人会奇怪，丰臣秀吉的战争计划为什么是“第一步攻占高丽，第二步攻占明国，第三步攻占印度”？特别是第三步，很是莫名其妙，印度哪里招惹到丰臣秀吉了？丰臣秀吉为啥要征服根本不属于东亚文明圈子、跟倭国八竿子打不着的印度呢？原因是这样的：倭国此时的主流“世界观”是“三国论”，倭人们普遍认为世界是由东瀛、华夏、印度这三个“主体国家”组成的，至于高丽、琉球、安南、吕宋等国以及葡萄牙、西班牙、波斯、奥斯曼等西方国家，都只是“世界主体边缘处的边边角角”。换而言之，丰臣秀吉的战争计划就是要征服他心里的“全世界”。当然了，这只暴露了倭人们的夜郎自大外加极度浅薄的地理知识。

黑田如水又问道：“敢问太阁殿下，您觉得我东瀛还能全占高丽国吗？”

丰臣秀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水，因为事实已经告诉他：明国这个“大蛋糕”他肯定吃不到，高丽这个“小蛋糕”他也注定吃不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高丽是明国的“小弟”，明国岂会允许倭国占领高丽？

黑田如水淡淡地道：“继续打下去，胜算渺茫，全面撤兵，则会动摇丰臣家的江山稳固，众大名遵从您的出兵命令，耗费了那么多的兵马钱粮，最终却一无所获，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唯一的停战方式就是跟明国达成和谈协定，在高丽境内占有一二个道，从而体面地结束战争。如此，有了高丽境内那一二个道的新领土，您才有多余的土地封赏给众大名，众大名得到了好处，才会消除怨气、继续臣服和忠于您。”

丰臣秀吉点了点头，语气幽微地道：“确实如此。”

黑田如水接着道：“想要实现这个目的，就要继续向高丽增兵，一方面对明国摆出我们要跟他们拼到底的架势，让明国皇帝和朝廷上下感到棘手，逐渐失去耐性，想早点结束战争，另一方面在接下来的防御战中有足够的军力打出几场胜仗，让明国皇帝和朝廷上下确定他们如果不跟我们和谈停战、一味地使用武力对付我们，是得不偿失的，继而慢慢地软化态度和对策，此为‘以战促和’，但不管怎么说，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怎么谈都不会有好结果。”

丰臣秀吉再次长叹一声：“也只能这么做了。”

黑田如水慢悠悠地补充道：“除了战场上的手段，不要忘了对明国、高丽国的内部使用策略。高丽朝堂上党-争非常激烈，先前高丽濒临亡国，他们顾不上继续内斗，如今，亡国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们肯定又要内斗起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明国那边，明军提督李如松在高丽战场上可谓大出风头，不管是平壤战役还是汉城战役，他都打得非常成功，功劳巨大，我估计明国皇帝都不知道该怎么封赏他了，然而，这样的将军也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的阶段，那就是功高震主。明国开国皇帝朱元璋杀了那么多的开国元勋，为何？这个套路，无需多言。对明国皇帝来说，李如松已经威胁到了皇权，对李如松来说，他把我们彻底打败了，那他的大祸也为时不远了。我军连连失利，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向明国提出议和…应该说是求和，明国皇帝和明国朝廷肯定不感到意外，他们会认为我们已经被打怕，如此一来，我们就争取到了新一轮备战的时间。”

丰臣秀吉心神起伏，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得以拨云见日：“先生高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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