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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风起于青萍末（第2页）

女子在虚空处放出一语：“还……我……钱……财……”

男子不知她究竟是鬼魅还是死尸，惊异中，他已与她一起投身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周遭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那断气的女子置身光源之下。男子除了看不清她五官是如何呈现在脸部的，她那垂朽的四肢，黯然失色的云鬟雾髻，昆山玉的步摇，都是那样的清晰，就连那绿衣上织绣的幽兰细瓣，都纤毫可见。

男依旧发不出声来，却能与她心意相通，当他看到那枚昆山玉的步摇，他便恍惚记起了她，她曾安静地躺在小河的墓葬里，他偷去了同她随葬的五枚金环，本想一同盗走那枚价值不菲的昆山玉步摇，终因心里承受不住对于被官兵发现的恐惧，承受不住对逝者不敬的自遣自责，也承受不住对日后阴司报应的后怕，而选择了放弃。她是来索要自己的财务，这样想着，男子的心里似也不那么怕她了。

男子怯生生地问道：“你是楼兰人？”

女子的声音依旧如空谷回音，让人难以辨明这声音是从何地而来：“我……是……”

男子道：“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冒犯了你，钱还你，饶我一命……”

女子垂朽而生满尸斑的胳膊似被丝线吊住，缓缓地提起，而后伸出一根腐朽的手指，指向他的包袱，道：“不止我的……楼兰子民的财物……我……都要带走……”

男子想要命，但此刻更想要钱，他大着胆子道：“不行啊……”

闪念之间，他和那女子双双回到现实，男子的身体、四肢仍是不受控制地僵化在床上，口舌钝重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对钱财的执念越深，此刻便越是惊恐。那无尽的恐惧终是在暗夜里挣脱了套锁，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从脚到头吞噬着他。

男子忽感到心口剧烈的刺痛，他痛苦地自语道：“本……本自同根生……相煎……何……何太急……”

仵作接到通知赶来客栈现场验尸时，沈弗霜、苏滟滟、凌清秋和管彤也陆续到了场。沈弗霜伸出两指，掀开男子身上盖着的白布一角，便露出了男子微睁的两目。微卷的头发，熟悉的面目，是他！沈弗霜心里直叹真是无巧不成书，她惊呼道：“这男子我昨夜追了他三条街！他见了我吓得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朝我扬了一把沙子便飞也似的跑了。今天他居然死在了客栈！”

苏滟滟道：“他可随身携带了什么东西吗？”

沈弗霜道：“一个黑色包袱，里面装了不少物什。”

而沈弗霜四人和搜遍了现场，也没找到那个黑色的包袱，便将目光投向了店小二，店小二在一旁叫苦不迭，说玄武城正值盛世，海晏河清，突然涌出了这么多盗贼，自己也真是倒了血霉遇到这样的事，被无声划入了嫌犯的队伍，他举指向天发誓，自己绝没有偷拿那包袱。

沈弗霜道：“你可知那包袱里装了些什么？”

店小二道：“小的第一眼看上去感觉奇怪，听他说是他师傅的遗骸，便也没再多问。”

“遗骸？”凌清秋道，“弗霜，这事情越盘查越蹊跷了。”

管彤问道：“昨天你们客栈可还有其他客人？”

店小二道：“没有了。说来也奇怪，我们客栈虽然地处偏僻，却从没有过客人这么少的时候，昨天一天，只来了他一个客人，偏巧掌柜的也不在，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客栈过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清早就出了人命关天的事……”说着，又开始对自己的触了霉运而怨声不断。

“那这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可知道？”苏滟滟问店小二。

店小二道：“他说来玄武城安葬他的师傅，是从朱雀城来的......”

沈弗霜盖上白布，道：“搞不好又是楼兰国的难民。”

仵作说男子的身上没有验出自杀的痕迹，也没有他杀的痕迹，遂以男人之死系心脏骤停而定案。男子是心脏骤停没错，但是随身之物为什么不翼而飞？而房间的房门虚掩，窗户紧闭，沈弗霜和苏滟滟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异口同声道：“仵作，脚印验了吗？”

一名仵作道：“验了，今日现场除了店家的脚印和这名死去男子的脚印，再无其他人的脚印了。”

沈弗霜锁眉：“滟滟，那琅嬛府失窃，周遭好像也没留下脚印吧。”

苏滟滟道：“是啊。就算婢女将那琅嬛府洒扫得一尘不染，仵作也有办法还原嫌犯的脚印。”

沈弗霜心想，若是其他盗贼来客栈杀人越货，也不可能不留脚印在现场，除非是……鬼？

但她的耳边又回荡起之前途径傩村，那傩面手艺老人的话语：“当然，窃珠者也好，盗墓者也罢，都是人，鬼魅却是无法行窃，只是有些心愿未了，或是仇怨未消的鬼魅，会附着在人体上。”而今城中一再发生怪人怪事，她一时间竟是不知他的话是否可信。

“好个青萍客栈，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沈弗霜道，她转面对向店小二，“等你掌柜回来，告诉你们掌柜的，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可能会有九夜司的人在附近监管青萍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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