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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你发什么疯!不行,俺不同意这门亲事!”白母愣了半响,嘴唇颤抖着,卡在喉咙里的话这才从脖子里一股脑传出来。
“为啥?”白芷若和白父脱口而出,面面相觑。
“不为啥,就是不同意!若丫头,俺知道你的心思,你还年轻,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甘蔗哪有两头甜的道理,你想要的好东西,其他人也会争着去抢。这小子,以你是兜不住的,迟早要翻船。俺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这么大,不图你像杨贵妃一样倾国倾城,被美色所害,追逐爱情,反而活不成自己,就像你的亲娘,俺的姐姐那样。也不图你回报俺们什么,俺就想你平平安安,做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子,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白母颧骨上晒红的皮肤,映衬着两双忧郁失神的眼睛,气氛顿时伤感起来。
“娘,别难过,我都懂。我在下面的时候,好害怕,想你平日里骂我、唠叨我的声音,那些日子,真想一觉醒来,还在家里——”白芷若扑到她怀里,泣不成声。
“可是,若光哥哥他真的很好,好到我离开一天,就浑身难受,脑子里幻想出无数种可能,结果就是拼命想见他!看着他的笑,心里就会温暖无比,我怎么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就是大人说的喜欢一个人吗?”
“傻孩子,你不该把感情轻易交给别人保管,万一哪天把它弄丢了,你会后悔的——”白母也抱着她的头痛哭起来。
“孩她娘,闺女还小,咱们慢慢来——”白父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一脸沉重地扶起娘俩。
“芷若,我从未想到,你对我是如此看重——”徐若光呆呆地站在一旁,一时间难以理清心中五味杂陈的情感。
夜明星稀,田间的石头缝里,草丛中,水沟里,池塘处,飘出一声声“呱呱”的蛙鸣。夏日的夜晚,异常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人身上的汗味。白芷若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为疯玩了一整天,趴在怀里睡着的弟弟妹妹们扇扇子纳凉,整个后背和肩膀都是湿答答的汗水。还有蚊子时不时在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人烦躁不已。叮在手上和小腿上的蚊子,趁人不注意,用长长的口器刺进皮肤贪婪地吸血,不一会儿,身上便刺痒难忍,抓出几个红肿的包。
厨房里一阵一阵的药香扑鼻而来,爹爹还在专心致志研究他最近找到的一味新药材。娘亲用围巾擦干手上水,撑开凉席准备抱孩子们回屋睡觉。爷爷在里屋抽烟,跟奶奶谈论村里的家长里短,全家一派悠闲融洽的景象。
“若丫头,天色不早了,去厨房叫你若光哥别洗碗了,明天等丫鬟、奶妈回来,让她们去做那些杂事。等下月初一到镇上赶集,扯一块布,做身衣裳,好上学堂见先生哩!”白母挥手招呼着,故意放低声音,生怕吵醒了孩子。
“好嘞,才半个月,您就对若光哥哥那么好,比你闺女都亲,我看了都要吃醋——”白芷若从衣架上拿出一包皂粉,倒好一盆热水正要洗头。
“小心眼的丫头,一天正经事不干,尽会捻酸喝醋!若光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什么事都脏活累活都能干,肯吃苦,待人真诚,谁不喜欢再看看你,懒成猪,实在差得太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险些要把老娘气死。别废话了,早些休息,俺找了几个工人,明早还要去田里放水、插秧。”白母放下发髻,用木梳子梳散。
“哦,那我爹呢?不管他啦?”白芷若好笑地举着大拇指,向后面指去。
“别管他,这些年伺候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当老妈子一辈子,俺也认了。可嫁给你爹那个肩不能挑、重不能扛的酸秀才,只会空口说白话啊。一天天的沉迷采药、制药,救济穷人,啥时候管过家里的生计,连产下的田地都不晓得有几块。哎,俺心里的苦水,找谁去吐哇!”白母又掏出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娘,您又来了,我爹至少不找小老婆吧,对您一心一意吧?这么想是不是好受多了?其实吧,您俩这思想上,确实相差得挺多的,一个是放荡不羁的散仙,一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村姑,大家真没想到,您们会把这日子日复一日地过下去。而且爹年纪越大,回家的时候不是很多了嘛!”白芷若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俺跟你说,闺女,找男人,一定要找会知冷知热,有责任心的。你爹这块石头,俺捂了十几年,才有一那么点温暖。千万不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这条路,不好走,哎——”
“娘,我心里有数,回吧,别叹气了——”白芷若心想,冷炎都被她给遇上了,还怕啥呀!
徐若光穿个麻布的坎肩,光着练出肌肉的胳膊,正在认真擦着灶台上黑漆漆的锅灰,旁边摆满了各种洗干净沥水的锅碗瓢盆。
“哥,灶台子不用擦太亮,每天都要烧火做饭,明天又烧黑了!坐到院子里歇一会,我倒水给你洗洗,白天跟爹爹上山采药,晚上还要炮制药材,负责一大家子的饭食,脚一刻不沾地。你看,脸都黝黑了好多,能干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身体!好好的一个清秀少年,被我们家折腾成了粗壮汉子,简直暴殄天物嘛!”白芷若抽出晒干的一块手帕,心疼地替他擦脸上的汗珠。
“伯父伯母对我这么好,真心接纳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其乐融融,有一家人的感觉了。多干点活,替他们分担一下,我没事——”徐若光毫不在意的捧起一捧水,胡乱摸了把脸。
“来,伸脚,多泡一会,等会好睡觉——”
“你先去洗头吧!女孩子头发不好干,湿着头发入睡,老了容易头疼!”
“哎——”白芷若用皂角搓出泡沫,闭眼马虎的搓揉起发根。一双陌生的手伸进头皮,传来一阵温柔低语。
“不是这样,我来吧!轻轻的打转、按揉,这样头皮才洗得干净,跟小孩子一样乱搞一通,嘿嘿——”
“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比大家闺秀都细致,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一个糙汉子!”白芷若想要抬头睁眼看着他,立马被皂角沫刺痛眼睛。疼得龇牙咧嘴,眼里不停流出泪水。
“别动,得把沫子擦干净,忍着点——”徐若光快速用热毛巾敷眼,轻柔地呼着气。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白芷若的脸由白变粉,讪讪地退后了一步。
“大晚上的,两个瓜娃子在外面瞎闹啥,喂蚊子呢,还不回去睡觉!”奶奶披着一件衣服,大吼一声,连狗屋的大黄都吓得汪汪直叫。
“奶,听到了,我的耳朵聋了。看吧,弟弟被吵醒,今晚要哭闹一整晚——”白芷若用手指堵住耳朵,跑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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