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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国礼(第1页)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从京城到江南,季家人选择走水路,顺着运河南下。越往南走,天气越温暖,空气越湿润,两岸的青绿也从星星点点,渐渐连成漫山遍野。

同行之人除了沈馨、小葫芦,还有赢侍郎。

是的,去临海督造海防,领队之人是赢侍郎。

此刻,沈馨静静地站在船头,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江南盛景,于其他人是人生初见,对她却是寻常。

赢侍郎悄然立在船的另一头,看似在悠然欣赏山川美景,其实他眼中的风光,唯有那一人而已。

京城上船之时,沈馨步履从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犹带病容的脸上五官精致,衣裥在风中被吹得飘扬,行走间构成一幅优美的江南仕女图卷。赢侍郎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当得知她是着名的江南刺绣圣手,人人皆以“大家”尊称时,更是对她肃然起敬。

季子墨见他痴痴呆呆的样子,不忍他陷进去,便暗中好心提醒道:“沈大家夫家姓余,乃江南世家。”

赢侍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季子墨,正色道:“沈大家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乃世外仙姝降世。我对她唯有仰慕崇敬,岂敢心存肖想,那是对她的亵渎!”季子墨没料到会得到这般回答,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讪讪地走开了。

从开船起,赢侍郎便一直默默关注着沈馨。她身子不好,时常需要熬药,身边只带了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他便在停船休整之时,上岸雇了个齐整的婆子,送去专门伺候沈馨的衣食起居。他本人则站得远远的,严格恪守着男女大防。

赢侍郎看起来年近四旬,长得着急了点儿,实际只有三十六。他早年丧妻,一直没有续娶,膝下唯有一女。水清桦夫妻叹息,赢侍郎是个心思细腻的实诚人,可惜造化弄人,两人相遇的时机不对。

沈馨对赢侍郎的体贴不可能毫无感觉,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的身份注定无法坦然接受这份照顾,就这么一路别别扭扭到了江南。

临海县令早已得知他们一行到达的消息,早早派人迎接。赢侍郎和季子墨自去见县令、忙公务,沈馨却记挂着早日回到苏州。这里距离苏州还有一日路程,水清桦便带着孩子们和小葫芦随她一道去。

沈馨在苏州郊外有幢陪嫁的小宅子,一行人就落脚在这里。

正是江南最好的时节,城郊花红柳绿,白墙青瓦,如诗如画。街道以青石板铺就,处处可见小河浜蜿蜒着穿街而过,两岸人家依河而居,洗衣服的妇人一棒槌砸下去,惊起一行白鹭。白鹭展翅飞了两下,闲闲停在一艘乌篷船顶,随着船一道慢悠悠向远处的石桥荡去。

除了沈馨,所有人都感觉眼睛不够用了。

夜幕降临,经过月余的舟车劳顿,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孩子们早早进入梦乡。沈馨是病人,但回到故土总是令人兴奋的,她的气色反而好了一些。

二人一起整理行囊,沈馨突然想到什么,问水清桦:“你可记得王掌柜?你们去京城那年,他也调回了江南,现在正管着附近的丝忆坊分号。”

水清桦一听也来了精神,那个矮矮胖胖的老者,虽然精明吝啬了点,但不折不扣是领她入门的伯乐,有知遇之恩,自是要去拜会的。

第二日早起,水清桦才细细看了沈馨这个小宅子一回。江南园林讲究个曲径通幽的意趣,哪怕占地仅有数亩,轿厅、客厅、书斋、绣楼、客居也一应俱全,建筑虽多却不见拥塞,山池虽小却不觉局促,园内有园,景外有景,精巧幽深,行回不尽。

水清桦暗叹:“能在这样的园子里终老,才是人生乐事!”

二人相偕去了最近的丝忆坊。正在门厅里送客的那个矮胖身影,不是王掌柜是谁?

王掌柜一转身,瞧见沈馨到来,不禁拿手擦了擦眼睛,待看得真切,果真是大东家来了,那个激动劲儿就别提了。

“王叔一向可好?”沈馨笑着问候,家里这些老掌柜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好!好!”王掌柜答,看着沈馨的目光隐隐发愁:“大东家太过清瘦,要好好吃饭啊!”

沈馨应了,一把拉过水清桦:“王叔,您看谁来了?”

王掌柜吃了一大惊,“水娘子,怎么是你?”

故人久别重逢,喜不自胜,王掌柜的脸笑得仿佛绽开了花。

听闻水清桦在京城的种种奇遇,还获得了太后嘉奖,王掌柜连连拍手叫好,好似自己也得了天大的好处。

只有一件事令他心生不快。“水娘子在京城开绣坊,怎么不叫丝忆坊,反倒让叶锦城那老小子吃了独食?”他气哼哼说道。

水清桦只能硬着头皮好一通哄劝。沈馨忙出来解围:“王叔,现在水大家来江南了,你可以想办法和她在江南合作呀。”

一语点醒了王掌柜,他请伙计拿来一张帖子,是当地刺绣商会发的一则函件。

“大东家,水娘子,你们之前在路上不知道,朝廷出了件大事!说是海那边有一个国家,叫什么艾诺利亚的,派了一个使团,坐着巨大的海轮,来朝拜我们陛下。朝廷要征集国礼赠送使团,特地下了命令给苏州织造,道江南丝织刺绣业发达,要进献工艺绣品以供朝廷挑选。”

王掌柜满脸兴奋:“你们都是当世刺绣大家,难得能聚在一起,若你们二人合力,岂不是能做出前无古人的绣品?”

沈水二人对视一眼,都颇觉心动。她二人,一个成名已久,一个横空出世;是挚友,也是同行;彼此欣赏,也渴望相互较量。

“只是沈姐姐的身子……”水清桦的话头戛然而止,她意识到,沈馨并不想让外界知道她的真实状况。

沈馨也皱了皱眉,脸上爬满失望。

“沈姐姐,这样可好,我这次带了个得意弟子同来,你也派一个弟子。主意我们两个拿,针让弟子们下,这样应该不太伤神。”

沈馨感激地看了水清桦一眼,这个法子很好,水妹妹真是体贴人意,兰心蕙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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