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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见自己虽不在,这生意却依然被弄扇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由暗自在心中笑道:这穿越女能做成的事儿,也未必就有多独特,转到土著手里,也一样能做好。
她好生赞了弄扇一番,弄扇被她那夸奖臊得红了脸,连忙跟献宝一般,将新定下的衣裳图纸自怀里掏了出来,并道:“二娘且瞧上一瞧罢。这都是*娘子拍板儿了的,女工们正在赶制,二娘看看,可还有哪些地儿做的不好。”
稍稍一顿,她又笑着道:“近日下了雪,二娘当年制出的雪裙因着应景,卖得最好。尤其元宵节的时候,那花灯映着雪裙上的绣纹,隐隐发亮,正合小娘子的欢心。”
流珠微微一笑,将那图纸展开,愈看愈是赞叹,知道弄扇和徐*果然是费了不少心思。而便是此时,弄扇又高声唤了个人过来,并对着流珠介绍道:“二娘,这位娘子是新来的,名呼徽娘。她可为这图纸出了不少点子,着实是个有才的人物。”
流珠缓缓抬眸,定睛一看,却见那人佝偻着身子,发髻蓬乱,木钗横斜,身上的衣服亦是布满了补丁,破旧不堪。最令人心惊的,尤属这人的相貌,眼前这位徽娘,整个脸上的皮肤都仿佛是被烧灼过一般,满是瘢痕,几乎瞧不出细致的五官来。见流珠望向她,那人身子微颤,低下了头去。
弄扇定睛望着流珠的眼神,还以为她是被徽娘的样貌吓住了,只笑着寻了个由头,命徽娘去做活,待那人走了,才对犹自怔忡的流珠低声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徽娘端是个可怜人儿,大冷天的,她在外头行乞,身子都差点儿被冻僵,是咱院子里的女工见她可怜,才将她接入屋内暖暖身子,不曾想竟寻着了一块金镶玉。她女红虽有些生疏,但到底是有底子的,且点子多得很,奴便擅自做主,允了她当女工,还请二娘莫要怪罪。”
流珠红唇微启,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张了张口,随即声音干涩地道:“她……她如何沦落成了这般模样?”
弄扇蹙起眉来,道:“徽娘不怎么提起过去的事儿,旁人也不好多问,哪里有硬要揭人家疮疤的人呢?”
流珠知道那个徽娘,即是自毁容貌,隐居汴京的阮宜爱。鲁元对她提过,说是要给阮宜爱寻个轻松些的活计,这阮宜爱却主动提起,说要去流珠的铺子里做活儿。流珠今日急急往女工院子赶来,就是想着会否能遇上她。可果真见了真人,流珠却恨不得赶快逃了这儿。
便是这时候,弄扇给她端了点心来,又笑道:“二娘,且随奴回徐府罢。瑞安和如意,对二娘真可谓是日思夜想。”
流珠想起傅辛暗暗提过,教她不准回徐府,便蹙了蹙眉,低声道:“身份多有不便,还是不要叨扰得好。”话虽这样说,可她却还是对一双儿女……还有那徐子期,分外思念,故而又对颇为沮丧和不解的弄扇笑道:“徐府不能回,可儿可以将人接出来不是?”
她说着,回望了身后的香蕊一眼,香蕊但低着头,面上一派平静,半点儿心事儿也瞧不出来。上次她与徐子期偷会之事,香蕊确实是不曾告诉傅辛,只是她也有些拿不准,这香蕊拿捏的尺度到底是如何的呢?她对自己,果真是心存主仆之情?那么她给官家汇报的,到底都是哪些事儿?
☆、106|96.95.95.93.91.01
后宫美人棺葬此(二)
这篇宠文里的这个宋朝,同现实里的宋朝一般无二,搞得都是酒水专卖那一套。因而这汴京城中的酒店,亦有官家直属的“正店”和民营的“脚店”之分别。正店的环境虽好,只是去那儿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流珠生怕遇上脸熟的,被人识了出来,平白惹出麻烦,便命车夫赶着马车,往另一家人少上许多的脚店行去。
说来也巧,这家脚店,正是当年薛微之住的那一间改来的。先前徐*做过人肉饺子的这家驿馆,因经营不善,掌柜不得已回了老家,反倒是先前那位给了徐*做饺子机会的单大郎,凭着积蓄,将店盘了下来,改作脚店。因他性子憨直,饭菜分量足,因而倒也有些稳定的客源。
流珠步入其间后,虽觉得有几分微妙的熟悉,却到底没认得出来。她在店内等了一会儿后,忽地听得厢房门扇被人拉开,伴随而来则是一声带着哭腔的“二娘”。流珠心上一喜,回过身来,便见徐瑞安一把撞了过来,伏在她膝上,扬着肉嘟嘟的脸蛋,又哭又笑道:“可算见着二娘了!二娘,你不是说你就是串个门儿,过段日子便会回来么?厨娘做的饭不比你做的那般好吃,可馋死我了!”
徐如意并不是个感情外露的小娘子,此时见徐瑞安又哭又笑,只蹙眉看着他。待到小二端了菜上来,徐瑞安便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徐如意这时才凑到忙着给瑞安夹菜的流珠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口,低声道:“儿有话要和二娘说。”
流珠一愣,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搂得近了些,温声道:“小娘子有甚悄悄话儿,只管说便是。”
她却是没想到,徐如意的话反倒令她眉头骤然蹙起。那小娘子皱着眉,低低说道:“大哥从边关之后,便说,儿这散馆,最多只能念到八岁,儿一过完年,可不就八岁了么。大哥说,男女八岁不同席,到了八岁,便需懂得男女之别,非得退学不可,然后再请人来教习女红四艺,好生学习内宅妇道。”
先前徐子期自边关回来时,流珠特意跟他提过如意进学的事儿,徐子期也是言之凿凿地应承了下来,不曾想这一转脸,就跟徐如意这样遵嘱。
徐如意却还有话要说,小娘子颇为不高兴地道:“自打大哥回来后,往常儿和瑞安给二娘写信,都必须先承给大哥看。儿连体己话儿都不能和二娘讲了。大哥说,因现下二娘已和徐家没有半点牵扯,写信已然是官家的恩典,信中的话便更得注意了。”
流珠默然半晌,摸了摸徐如意的脑袋,又挑眉问道:“大哥儿怎么没来?不是令弄扇去接你们了么?”
徐如意摇了摇头,道:“大哥近来同燕懿王颇为亲近,似是去他府上参加宴会了。”
所谓燕懿王,即是傅从嘉成亲后傅辛赐下的封号。流珠一听,又想到自己也交待过徐子期,劝他两头都莫要亲近,独善其身,以免惹得官家忌惮,不曾想徐子期却是阳奉阴违,只面上应一句,私底下有自己的主意却也不跟她透个风声。这是怎么个说法?是觉得她的话无关轻重?还是觉得这等事没必要同她讲?抑或是怕她知晓后告诉傅辛?
流珠暗暗垂眸,冷静下来,再琢磨起与徐子期的几番相会,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两人暗通曲款之时,只想着时间短暂,且尽欢乐,说到底不过是*上的欢娱,哪里有半分话是直直抵到心上的。这般想来,当初决定与这位徐小将军欢好,还不是因为天花闹得满城人心惶惶,外加这男人即将远征,生死未卜,这个决定,确乎是有些草率了。
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想全他个心念,加上对他有几分喜欢,可是徐子期却是颇为认真的,她不该给他这样一个误会——从前感情占了上风,情到浓时也幻想过没有傅辛的话,两人怕也算得上是神仙眷侣,可是眼下再冷静下来细想,便是没有傅辛这样一座大山横亘于前,他们两个,也是断然过不到一块儿去的。单从对她的了解来说,徐子期甚至比不上傅辛了解得多。
这般想着,与徐家人再会的高兴便少了许多。流珠叹了口气,只陪着两个小家伙吃饭,幸而有徐瑞安这个小活宝在,气氛也不至于太冷。三人在包间里待了近乎一天,还命小二拿了不少助兴的小玩意来,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待到日落时分,层云渐染,流珠也到了告别的时候,心下虽怅然,却也不得不令弄扇先将两个小家伙送走。
分别之时,徐瑞安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几乎是被弄扇和香蕊两个人合力强行拖走的,而徐如意却平静许多,只定定地望了流珠一眼,便转了身。两人走后,流珠正打算起身,却听得门扇又被人推了开来,抬头一看,却是徐子期身披黑亮大氅,足蹬军靴,缓缓抬步入内。
到底是上位之人,再不是从前的无名小卒,这位小将军身上的威压,远比从前更盛。流珠往日急着相会,不曾过多留心,如今这一看,却是感受得十分明显。她强自笑了一下,温声道:“将军倒还穿着儿寄过去的这衣裳呢。你这般姗姗来迟,该要罚酒才对。”
徐子期掩上门扇,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跨坐到席间之后,一把将流珠拉到怀里,逼得她坐到自己大腿上,先饮尽杯中浊酒,这才眯眸笑道:“见过如意和瑞安了?他们同你说了甚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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