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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父母出事那年,文毓秀才刚满十四岁,文毓华九岁。
那场山洪几乎卷走了村里一半的人,那些人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二叔霸占了文家的房子,想把文毓秀卖给同村的一个老光棍,文毓华被关在猪圈里,等着哪天城里“招工”,把他也卖了。
文毓秀被捆着送过去,还好那人吸那个玩意,弱不禁风,文毓秀拿砖头拍晕了他,回到老房子,带着文毓华逃到了镇上。
文家父母都是读过书的,时代的浪潮让他们埋没在山里,但他们对两个孩子的教育都是要尽可能去读书,大一些的文毓秀就狠下心,白天在餐馆打工洗碗,晚上清扫街道送文毓华上学。
运气好,她进了纺织厂,有了稳定的收入,活计轻松了些,就在空闲时间拿着文毓华读过的书看……
文毓华的成绩并不好,他不喜欢那些枯燥的文字,莫名其妙的数学符号,他在学校过得很痛苦,还是文毓秀在他初三那年追在他身后逼着他读书,他才考上了高中。
高中一个数学老师很喜欢他,他送给他一套画具,带着他学画,告诉他,人生不止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艺术的追求。
他和数学老师在一起了,在那个男女牵手都会害羞的年代,老师带着他到山上采风,他们在月亮下亲吻……
老师被家里人催婚,他们的爱情注定不会被人接受,他不忍心看到爱人为难,他突然想到……
文毓秀很开心,弟弟开始认真学习,他们老师还送了弟弟一套画具,弟弟给她画了一副画像,她很喜欢,她觉得自己多年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上次送弟弟画具的那位老师居然追求她,他给她送了几本外国名著,弟弟也劝她,她动心了。
见家长当天,未来婆婆一见她就笑弯了眼,她拍了拍她的屁股,夸赞道,“一定能给我们老胡家生个大胖小子!”大家都笑了,她害羞的很。胡老师很开心,弟弟很开心,未来婆婆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
结婚不久,她发现丈夫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他对自己很冷淡,但是她知足了,哪家娶媳妇愿意让妻子还带着弟弟呢?丈夫对自己够好了。
她怀孕了,丈夫带着弟弟搬到了学校的宿舍去住,把家里的位置都留给她和婆婆,婆婆很精心地照顾她。
她生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女儿,丈夫依旧带着弟弟住在学校宿舍,因为弟弟去年高考落榜了,家里太吵,会影响他。婆婆不再管她,骂她是不会生蛋的母鸡……
第二年,第三年。她试着向弟弟提,“最近厂里扩招,你——”好脾气的弟弟第一次向她发了脾气,“我是要做全中国最知名的画家的,画家的手,怎么能用来在纺织厂干粗活。”学校出了事,谨小慎微的丈夫直接辞职,他每天泡在酒缸里,文毓华也收起画具,成天在姐夫身边长吁短叹,婆婆摔了一跤,她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
希望的曙光终于出现,丈夫回到学校,弟弟再次准备高考,她的两个女儿也渐渐长大,文鸳和她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漂亮聪明且听话,文鸯长得就像是弟弟和丈夫的结合体,眉眼和丈夫一样,鼻子嘴巴像极了弟弟……
婆婆病得越来越严重了,丈夫得到了去市里工作的机会,弟弟也准备放弃高考,和姐夫一起去市里找新出路。
……
他们离婚了,他留下了一笔钱,把两个女儿都留给她,他只想带着文毓华离开,她让他把市里那套房子留给自己,她还要给两个女儿改姓,他同意了。
她被永远地困在那个梦里,她站在门口,文毓华和胡永康在她精心缝制的被褥上交叠……
二女儿就像是他们给她的羞辱,给她的挑衅!文鸯出落的越发像他们,不止外貌,甚至行为处事都像他们,她爱美术,懒散不着调,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甚至私下里和他们联系,说自己的坏话。
文毓秀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总是想打文鸯,文鸯梗着脖子瞪她,和她吵,和那两个人一模一样,她动手了,原来发泄出来这么畅快……
她开始打两个女儿,文鸯挨打更多,因为她不听话,因为她总是在挑衅自己,因为她太像他们两个了。
文鸯死了,文毓秀的面前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她终于疯了!
她每天生活在混沌之中,稍微清醒时,她抱着文鸳给她道歉;不清醒时她忘记了一切,文鸳就是她的出气筒……
文毓华回来了,他在某天突然意识到他有多对不起文毓秀,她给自己付出的太多了,多到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那是文鸳高三那年,瘦小的姑娘被剃光了头发,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的成绩很好,就像当年的文毓秀一样。
文毓秀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拉着文鸳嘱咐了很多,她折磨自己的女儿太久了,现在得换个人去折磨了,她要让文鸳自由!
文毓华带着她来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子,他在那里开了一家小卖店,因为带着一个疯姐姐,村子里的人都对他们特别照顾。
文鸳每个月都会过来,有一次,她带来一个人,文毓秀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之前经常踹她家门的小流氓,她不喜欢他。
某天半夜胡永康来了,他站在小卖店门口向文毓华道歉……文毓华生气地躲在仓库里不出来。
文毓秀什么也不知道,她只觉得门口那个人好讨厌,好吵,她跑到后门,把文毓华藏起来的刀具抱在窗前,打开窗子,拿出一把菜刀扔着玩,哦!胡永康的半个脚掌留在地上冒着血……
文毓华生病了,他把她交给文鸳不到一周就死了,文毓秀大病一场,醒来后她疯的更彻底了,她忘却了前尘,记忆全部混乱,在她的认知里,文鸳和那个小流氓害死了文鸯,她要给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复仇!她开始寻死觅活,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文鸳的恶行……
她偶尔会清醒,不过现实太残酷了,她总是不愿意面对……她终于敢于面对了,她成功了吗?也许成功了,也许没有,她不知道了……
她只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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