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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几个人坐下来拿出干粮吃了一点,远处忽然看见一道烟尘腾空而起,他们各自咽下嘴里的食物,拿着武器戒备起来。
“亨里克,”迈耶嘴里吩咐着,一边拿着剑站起来,“你去看着牲口,把它的挽具拴牢了,不要叫它挣脱了发生意外。”
那道烟尘停了下来,里边慢慢走出一个骑着马的瘦高个男人,在离他们一箭之地外停下,扯着嗓子喊起来:“喂——你们是要去特瓦林马场吗——”
四个人对视一眼,迈耶走上前几步也扯着嗓子回答道:“你有什么事——”
“我刚从——特瓦林马场回来——”那个喊到一半气息没跟上,停下喘了两口才接着说,“那边已经——没有马了——”
“怎么可能——”
“太久不下雨——小溪都干涸了——他们把马——赶去——蛇尾河——饮水——”
迈耶便折回来,跟三个同伴说:“这不是没有可能,很符合逻辑。”
芬恩有点紧张:“是不是劫道的?”
“劫道的光看外表可看不出来,他们又不会把‘强盗’这个词写在自己脸上。”
“他是不是想把我们往南边引,说不定南边有埋伏。”亨里克冷静分析。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你们说呢?”迈耶看看芬恩,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两位同伴,又转回去,挥舞着胳膊喊,“你为啥——告诉我们——这个!”
“啥——?”
“为什么——通知我们——”
那边沉默了一阵,胯下的马低着头扯地上的草,大概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问的啥玩意!”芬恩很是无语,走上前两步,“你从——哪来——”
“特瓦林——马场——”
“为啥——你骑着马——”
那人配合肢体语言告诉芬恩:“这是——我自己的——马——”
芬恩一想也对,他就不能是骑着马去买更多的马吗?
亨里克也加入聊天:“你——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那人反唇相讥:“你们——又为啥——不信我——”
最后米罗上前终结话题,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喊:“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会考虑的——祝你一路顺风——”
那人便骑着马踢踢踏踏地走了。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安全起见,还是先去特瓦林马场看一眼。即使真的没马,也至少能从留守的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个准信儿。至少像那种重兵把守的军事设施,是不大可能被贼匪攻陷的。
后半段路程,芬恩他们的耳根子清静了很多,因为迈耶的嗓子喊哑了,没法再对亨里克不停的唠叨。
芬恩的兴致恢复了一些,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而是专心去考虑实际的问题。他对米罗说:“刚才那个迈耶问我以后要找什么工作,你觉得雇佣兵怎么样?”
“你为什么会想做雇佣兵?”
“我父亲以前就是雇佣兵,他在战争中为我们的家族赢得了一块采邑,让我们成了贵族。”芬恩失笑,“搞得像什么就职演说似的,回望过去,展望未来。嗯,其实就是觉得他们既自由又威风,能为自己而活,没了。”
米罗张了张嘴:“要么就是你父亲是个最伟大、最了不起的武士,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以一敌千,武艺开宗立派,天下无双,足够让诗人们传唱千年,立下了不朽的功业,耀眼到国王都不得不公平地对待他。要么就是卡拉迪亚这边的风土人情,与巴里昂真有这么大的不同。”
“他父亲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迈耶哑着嗓子说,“多余的话我不能多说,懂的都懂。”
“说真的,你不就是次子没有继承权吗?我觉得想办法把你哥弄死,去继承家业都比去当雇佣兵强。真的太惨烈太屈辱了。”米罗看见对方不善的表情,连忙陪笑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雇佣兵就是用来擦屁股的海绵,芬恩。当你处在那样一个位置,没有人会不拿你来蘸屎的,问题只在于事后他们会不会把你插回水桶里,放回去了又会不会把你洗干净。当你只剩下了利害关系,那你的一切就都可以用来出卖了,明码标价。变成了货架上的商品,一块肥皂,一块面包,一块炭。不要变成那样,我求求你,除非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件商品,留下尊严吧。”
他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了,连忙灌了几口水,压制激荡的心潮。
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一个声音在芬恩脑海里耳语。
“他说的是对的,芬恩,这些言语值一千个金哈劳斯。”迈耶看着对方,竟然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芬恩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来了这样的回答,又看向迈耶。迈耶尴尬地摇摇头:“我做过的那些工作,说穿了也和雇佣兵没什么区别。各种一钱不值的勋章、仨瓜俩枣的津贴拿了一箩筐,却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唉,我的上级迪威利安子爵是个有良心的人,对我们这些人都很好,活计虽然不轻松,但也还算合理。咳咳。但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别人给的,要是换一个领导,多半就没这么舒坦了。而且这种工作一眼就能看到头,十九岁在干这个,三十岁还在干这个,五十岁还在干这个,这辈子就那样了。所以我才要离开。”
说到这,迈耶走近芬恩,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有一种让人能对你坦诚的气质,孩子。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把你弄到我们的部门里去,当个审讯人员之类的。不过现在嘛,只能建议你坐上货架的时候标个高一点的价码咯。”
芬恩一把将他拍开,呲牙威胁,骨子里竟然感到了一种萧索感。
大不了回家去种田。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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