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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第1页）

华诺渡被安排在雷吉和一位头发灰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中间，据雷吉介绍说这位名叫林舷的大人正是丰郡王府的讲经师傅，宣珙成婚后搬出皇宫建府，皇帝宣纮特地为他挑选了几个博学弘文的学官教习这位深蒙圣眷的皇长孙诗书经文，雷吉从前在太学时与这位林大人脾气相投，私交甚笃，两人隔着一个位置时不时交谈旧日在同一个衙门的趣事。华诺渡插不上话，只能拘谨地僵坐在席间，他低头饮酒，觉得这果酒清甜凛冽，和他素日在客栈酒肆吃的十文钱一盅的烧酒简直是云泥之别，下酒的菜肴也十分精致美味，刚开席时他甚至误将下酒的前菜当作正餐佳肴。他小心翼翼地品尝一块涂了蜂蜜炙烤的野猪肉，唯恐自己的胃口使他在众人面前闹出什么笑话来，一边竖起耳朵听宾客们谈笑风生，天南海北的胡乱攀谈。

雷吉聊起了越王不久前曾在朝会上对皇帝进言应该转守为攻，主动对库夏开战的建议，太仆寺丞黄琨大为赞赏，并对皇帝驳回了越王的奏章表示愤慨：“库夏人屡屡犯境，定镶军却只能龟缩于城中，消极应战，如此下去库夏大汗只会愈发瞧不起中原，当咱们好欺负！”

“您说出这话一定是没去过边地！”果酒虽清甜后劲却不小，华诺渡几杯下肚，人就有些上头了，不禁谈性大发。“墨荷之外就是漫无边际的草原，那里的风沙可大了，只有在库夏牧民放羊的地方才能找到水源。墨荷城内往东边，肥沃的良田虽有那么一些却十分稀少，全靠朝廷千里迢迢派去的粮车养活城中几千守军的嘴。”

酒壮怂人胆，华诺渡借着酒意夸夸其谈，满心想着要如何继续吸引他人的关注，他谈起边地的风土人情，与库夏人交战的经历还有墨荷百姓钟爱的特产饮食。

他声调拔得很高，所有人眼神都集中到他这里，他们或好奇或惊讶的打量他。

“年轻人，你去过墨荷吗？”雷吉的前上司太学祭酒穆扬疏问他。

华诺渡答道：“在那待过几年。”

雷吉把手放在华诺渡的椅背：“当时诺渡和我一起在杨老将军帐下做文书，后来又前后脚来了上雍，他今年刚中过举。”

“哦？第几回考？”

“第一回。”

“头回就中，后生可畏啊，你在准备明年的春闱吗？”

华诺渡正要如实回话，雷吉在桌沿下用力按着他的手背替他答道：“我这华老弟正发奋苦读呢。他白日在司天监，只好夜里看书。”

“司天监？那里可不适合前途无量的才子。”

雷吉敏锐地抓住穆扬疏的话头，向他提议道：“您之前说起过太学的学官被抽调了好几位去帮越王殿下编书，空了不少位置出来，如今可都招满了？应该还有空缺罢？我觉着诺渡甚好，他才思敏捷，口才出众，很适合教人上课呢。”

穆扬疏仔细端详面前这美男子——他恰好和他面对面入座，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看不错，正好咱们这缺人手，你三日后来太学见我罢。”

华诺渡大喜过望，举杯向两鬓斑白的穆老大人敬酒，老人家只节制地抿了抿，转头继续和身边的客人讲话。

菜肴渐冷，左右侍从进进出出不断往食盒下的隔层里添热水，气氛愈发热烈。借着酒意，华诺渡总算打开了场面，加入到几位大人的谈话中去。

其中一人忽然大声抱怨道：“昭王殿下总算放了咱们一马，下午发了话叫歇一歇。陛下都由着文武臣工来沐休，偏他非抓着大家伙议事，连在这里都不消停，好显得他勤勉政务。”

场面瞬间冷淡到极点，宾客们都默不作声，无人接他的话茬，华诺渡注意到身边的林舷大人面色颇为不虞，他疑惑地去看雷吉，只见他朝自己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

宴席结束，华诺渡跟着雷吉一起在营地周围踱步，借着寒风驱散酒气。

“可惜越王殿下午后就赶回上雍了，不然你还有机会在殿下面前露露脸。”

“能有机会进太学已很知足了。”华诺渡口称不敢，退后半步感激道：“多亏得有雷兄相助，诺渡喜不自胜，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你能不能进太学还得看你自己，听我说，你去见穆大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千万要有所准备，最好带上一篇你写的文章给大人品品。”

“文章？我秋闱解试前倒是写过一些练练手的”

“那不成。”雷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这顶头上司我是晓得的，他老人家虽是正经科举出身的两榜进士，平日却最不耐烦那些应试的八股文章，教学生写这些是为了科举，没办法的事。你要想让老大人赏识你，拉你一把，离开司天监，就得投其所好。记住，你这不是进考场。”

华诺渡陪着醉醺醺的雷吉回去他们夫妻住的帐篷，雷夫人这时并未歇下，仍在帐中烛火下等待丈夫归来，雷吉又困又乏，脚步虚浮地被几个丫鬟和侍从扶去洗脸，雷夫人穿着浅灰滚毛的厚重裙服，腰围处收得很紧，将她胸部勒得十分高耸饱满，并且会随着她走动的步伐不断晃动。华诺渡喝高了，胆子比平时大上许多，目光发直地盯着她柔美的身体，雷夫人彬彬有礼地向他道谢，感激他护送她的丈夫回来。

华诺渡注视她饱含风情的面容，她小巧的鼻子，厚实的嘴唇，笑起来极有魅力。他认为雷夫人有双罕见的眼睛，看人时总觉得在娓娓道来她的心事。

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华诺渡暗自揣测，一个阅历丰富，精通世情的女人。

“您该回去歇息了。”雷夫人礼貌温和地对他微笑。华诺渡觉得她的笑容像森林里猎人设置的陷阱，将他胸膛中张牙舞爪的野兽囚在了里头。

“我，我三日后去太学见穆大人。”不知怎的，他莫名想把心中的喜悦分享给她，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难能可贵的机遇。

“恭喜。”温柔的笑意溢满她秀美的脸颊，雷夫人语气真挚的祝福他：“希望您得偿所愿。”

华诺渡恭敬地向她拱手致谢：“承夫人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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